7月中旬,某個飄着細密雨絲的下午,一架銀白色的飛機,緩緩降落在楓葉國格蘭維爾國際機場。
雖然已是盛夏之時,這個素有雨都之稱的楓國第三大城市仍是涼爽宜人,平均溫度隻有20度左右。
一個高大健碩,面容深邃,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的亞裔青年,悠閑的推着行李車走了出來。
旁邊有個瘦小的拉美裔地勤人員塞給他好幾張宣傳單。
“拍賣會?”
他看了看宣傳單,随意的擡頭瞄了一眼對面牆上醒目的機場大屏,用有點生硬的英文念了下上面的内容,“他們已經把你的行李賣到了全世界,你不想帶一個别人的箱子回家嗎?”
他就拿胳膊肘撞了下旁邊身穿藏藍色風衣,俊秀之極的年輕男子,“陸老師,你們資本主義都是這麼紅果果的嗎?弄丢了你的行李公開拍賣,要你花錢買回去,還能這麼大咧咧的廣而告之。”
陸沅離說:“焦先生,賣機票與賣行李不都是生意,有什麼區别?”
“也是,掙錢嘛,不寒碜。”
焦旸笑道:“其實我還挺好奇的,看廣告牌上說今天周五特惠,不然咱們也去看看?指不定還能淘到什麼古董戒指呢!”
陸沅離道:“你還真相信那種花20塊買個箱子,就掏出幾萬美金的故事?來自短視頻大國的你難道不知道,那都是劇本嗎?”
“這誰說的準,萬一呢?”
焦旸笑嘻嘻地推着他往前走,“幾十塊買一個行李箱,就等于買下了别人的一個秘密,又能虧到哪裡去。”
秘密……陸沅離努力壓抑下擔憂的情緒,一臉不耐煩的跟着焦旸往拍賣大廳走去。
兩天前,他收到一通緊急越洋電話,父親去楓國參加某個醫藥研讨會時,無故失蹤。
事發突然,又是非常時期,即使以陸家的實力,也足足花了他兩天時間,才到達這個楓國的邊境小城。
焦旸先花20塊買了一張門票,又交了100元的押金,才拿到一個能夠用于拍賣的号碼牌。
“按照今天的彙率,你這正好是100美金。每場核定二百到五百名觀衆入場,每天開幾場,光賣門票就是幾十萬的收入。”
陸沅離道:“果然是莊家通殺,航空公司這才真是無本萬利,包賺不賠的好買賣。”
兩人來到入口處,卻被強壯的黑人大叔檢票員攔下了,“你們隻有一張票,隻能進去一個人。”
焦旸剛想返回去買票,一個跟他們兩人加起來差不多寬的白人女工作人員卻說:“今天下雨人少,看看他這張教皇一樣的面孔,一定可以為我們帶來好運的,就讓他進去吧!”
黑人大叔聳聳肩,隻得咕哝着放行,“亞洲人趕緊走,進去别說你們沒票!”
焦旸推着行李車走進去,一本正經,目不斜視道:“教皇一樣的面孔,你猜大姐說的是你,還是我?”
陸沅離道:“這有什麼疑問嗎?”
他話音未落,剛才那名女工作人員就從兩人身邊擠了過去。
接着,陸沅離擡起手來,沖焦旸展示手裡的兩張硬紙片。
“冊那!門票,還有一張号碼牌!”
焦旸笑道:“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我叫人家一聲寶貝兒才值2.5美金,而你什麼都不用做,轉眼就有100美金入賬!”
兩人走進廢棄倉庫改成的所謂拍賣大廳,猛一看十分工業化的銀灰色支架,黑色皮革的聯排座椅已經開始顯出破敗,不知道是從哪裡拉來的。
一股詭異的味道撲面而來,如同堆在海邊的幾噸發黴的舊衣服,混合了食物慢慢變質的積年的腐朽氣息,被海水的潮氣一撲,還要泛出一點鹹腥來。
除了他們兩個,核定二百足足擠進了好幾百人的大廳裡,似乎沒人在乎這些。
未知所産生的狂熱,如同鼠疫在堆積如山的破舊倉庫中肆意蔓延。然而,依舊沒人想從美夢中醒來。
陸沅離當然并不相信什麼一夜暴富的神話,隻是在失蹤前,他的父親最後确定曾經到過這裡。他在研究了父親一行人從m國出發到楓國的行程之後,就決定先來這裡看看。
與其他國際機場不同,這裡所有箱子的拍賣都是盲拍,時間地點人物一概沒有,最多隻有一個二百字以内的基本介紹。
一個西裝革履、典型白人精英模樣的中年主持人口沫橫飛的賣力推銷着。其實不用主持人說什麼,拍賣箱子的人也很踴躍。
隻是每次五塊十塊的加價,讓焦旸這樣整天把千億女婿、上榜富豪等字樣挂在嘴邊的人很不适應。叫他覺得,此時要是有幾個國人在場,都能把對歐美的高大上濾鏡碎完了的程度。
這時,焦旸就看到一個半月形的吉普賽風格的流蘇女包上拍。包不算大,直徑最寬處也就三十厘米,款式也許曾經時尚過,但現在隻剩撲面而來的土。看着很舊,明顯不是皮革材質,且這個尺寸,基本不會是機場的無主行李,隻能是失物招領。
在場的行李拍賣老鳥眼裡,這包就差把不值錢的“雜物包”三個字刻腦門上了。
但是,焦旸卻從這個包上看出了故事感,覺得比較符合他來拍賣場的初衷。當然,也許隻有他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