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看森鷗外笑話的太宰治吹了聲口哨,幸災樂禍簡直要溢出來了。但是走着走着,一直默不作聲地乖乖跟在身後的跟屁蟲停下了腳步,看着身邊這間名為“雪國”的書店。
森葵看着太宰幹部那雙鸢色的眼眸,頓了頓,說道:“太宰大人,我想進去看看。”
夢境裡的太宰治與回憶裡并無差别,心情不錯的他答應了囚犯的小小請求,黑井葵跟着兩人進了“雪國”的門,遇到了正要走出門的紅發青年。
“太宰?”
紅發青年率先出聲,太宰治先是有些詫異,很快反應過來:“喲,織田作,你怎麼在書店?”
“聽聞老師出了新書。”織田作之助看到好友身邊跟着的森葵,有些疑惑:“這是?”
太宰治并未向他的好友介紹森葵的身份,他看了一眼好友手裡的書,微微一笑:“這本書我知道,最近很流行呢,尤其是裡面男主人公向戀慕之人告白的話,風靡情侶之間。”
太宰治臉上的笑容不帶平常的嘲諷意味,他就像普通的少年看到朋友那樣普通的聊天,當時的森葵并未發現這一點,但是夢境裡的黑井葵再次看到這段記憶,卻有些恍然,正因為太宰治把這位朋友看的如此重要,才會選擇與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吧。
織田作之助語氣平淡,他看着手裡的書,有些疑惑:“太宰,你也會看老師的書嗎?”
太宰治兩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裡,露出清爽的笑容,語氣輕飄飄的:“織田作,如果不懂如何讨女人歡心的話,是沒有人會願意和我一起殉情的。”
“原來如此。”織田作之助點點頭:“是哪句話呢?”
“今夜月色真美。”
天色已經轉黑,初月隐藏在雲端若隐若現,太宰治轉頭,說道:“真是浪漫呢,不愧是老師。”
含蓄的戀慕潛藏在月色中,靜谧的思緒溫柔而易碎。織田作之助撫摸着書頁,太宰治卻突然說道:“織田作,如果你要回應這份愛,會如何說呢?”
“抱歉,我不知道。”
織田作思考了片刻,最終搖搖頭,如何去回應别人的愛,對于前殺手,現黑手黨的他來說還是太難了。
“‘風也很溫柔。’理慧是這麼回應我的呢。”
織田作之助沒有問理慧是誰,太宰治又說道:“拒絕的話,奈奈是用‘但是卻在遙不可及的地方’來拒絕和我殉情呢,真遺憾。”
織田作之助問道:“如果是太宰的話,會怎麼回答?”
太宰治摸着下巴,開玩笑道:“今晚月色再美,也沒有我美。哈哈,我大概會是這樣回答吧。”
把真心掩藏在輕飄飄的玩笑裡,無論是别人的愛,還是自己的心,最終都會被這輕浮的笑容抛下,這就是太宰治,也是黑井葵最為熟悉的港口黑手黨幹部。
那個時候,那位名為織田作之助的青年是怎麼說的呢?
随着時間的流逝,日複一日的禁閉生活磨滅掉了黑井葵的許多記憶,她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麻木,逐漸忘卻了很多東西。
但在這個夢中,黑井葵才發現有些東西也許隻是潛藏在腦海深處,從不曾忘記。她還記得那個名為織田作之助的男人的回答,她始終無法忘記那時候自己的心情。
“也許,老師在寫出這句話時,并沒有期許回應。老師隻是,想要和戀慕之人分享美麗的月色。”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沉穩,但是卻吸引了森葵和太宰治的所有注意力:“但是,如果太宰想要和我分享你見到的美麗的風景,我會很樂意傾聽。”
卷發少年像是被人狠狠揍過一拳,他用手掩住自己的臉,後退一步,語氣中是少有的慌亂:“織田作,你怎麼突然說這個。”
“啊,因為突然想到,就說了。”
織田作之助不明白自己說的話的沖擊力,他看到楞楞地看着自己的森葵,想了想,轉身從身後的展台上拿出一本書:“給,你之前一直看着這本書吧。”
書的封面是一個男人推着巨大石頭的剪影,紅發青年看着書的名字,有些疑惑:“《西西弗神話》,現在的小朋友喜歡看這種書嗎?我以為會更喜歡《十萬個為什麼》這種繪本”
尚且還沒有養育孩子經驗的織田作之助隻是疑惑了片刻,他把書遞給了森葵,森葵沒來得及伸手,黑井葵先于她接過那本書,突然開口說道:“為什麼,我會夢到他們呢?【浮生若夢】?”
還等着接過書的森葵的身影僵住,夢境裡的景象像是抽幀了一般,織田作之助、太宰治、書店、月色全都化作了黑暗,隻剩下【森葵】與黑井葵。
森葵,或者說是黑井葵的異能力【浮生若夢】的具現化,與黑井葵面對面站着。龍頭戰争時,因為澀澤龍彥的異能力【龍彥之間】可以分離異能力者的異能,中過招的黑井葵有時候能與自己的異能力【浮生若夢】在夢境中對話和互動。
【浮生若夢】似乎無法理解黑井葵的問題,它頂着森葵的殼子僵硬地說道:“抱歉,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問。”
“我并非擁有知性的生物,隻是你的異能力,承載着你的部分記憶,所能做到的極限就是回應你的渴望與情感。”
“回應我的渴望嗎?”
黑井葵想到了晚上見到的夏油傑和五條悟,記憶中的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
她面對着【浮生若夢】,看着自己年幼的臉,輕輕說道:“五條悟發現夏油傑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所以才想要弄清楚真相,想要看到摯友眼中的世界。
太宰明明已經不願意再停留在現實中,隻想奔赴永暗的死亡,卻依然會為了織田作之助走向光明,努力去回應摯友。”
黑井葵擡手輕觸【浮生若夢】冰冷的臉,不知是在詢問自己的異能力還是在自問自答:“我不理解,這種感情,這種羁絆。”
【浮生若夢】冰涼的手回握住黑井葵的手,那雙無無機質的眼眸凝視着黑井葵,輕輕回應道:“浮生若夢。”
夢境倏爾開始崩塌,黑井葵從黑暗中睜開雙眼,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闆。
“喲,醒了?”
硝子的臉湊了上來,她摸了摸黑井葵的額頭,發現不再發熱後才歎氣:“笨蛋嗎?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
早上,硝子照常敲黑井葵的門,打算一起去上課,但是一直沒有得到回應,手機裡也沒有黑井葵出去執行祓除咒靈的任務通知和消息。家入硝子心下一驚,從窗戶翻進了黑井葵的房間,就看到已經燒得意識不清的同期。
家入硝子叫來五條悟和夏油傑一起把黑井葵送到醫務室,然後就打發兩個DK去上課,順便幫她和黑井葵請假,而硝子喂了藥,使用了術式後,就一直守着黑井葵。
“不是說笨蛋都不會感冒嗎?”家入硝子摸着下巴,看着躺在床上的黑井葵有些不解:“那葵你怎麼會感冒?”
黑井葵腦子像是漿糊一樣暈暈乎乎,她吸吸鼻子,沒有力氣反駁硝子,因為發燒有些水潤的眼睛就這麼可憐巴巴地盯着硝子。
一向面無表情的同期露出狗狗眼,硝子隻覺得自己心髒中了一箭。她沒有再說話打擾黑井葵休養,而是給黑井葵倒了杯水,扶着她喝下水。
“葵,再休息一下吧,夜蛾老師那裡已經請了假了。”
硝子關了燈,拉上窗簾,輕聲說道。
黑井葵乖乖躺下,呼吸有些淩亂,她目光看着坐在病床旁邊的家入硝子,沒忍住開口道:“硝子。”
“嗯?”
“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黑井葵的話讓家入硝子一愣,一年生中,最難以讓人接近的同學無疑就是黑井葵了。
雖然總是笑眯眯的夏油傑和怼天怼地的五條悟都不好相處,但是相處多了,他們的人渣屬性暴露後,距離也在拉近。隻有中途轉學過來的黑井葵,鮮少露出自己的情感,即便是歡笑與争吵,也總給硝子一種浮于表面的虛假感。
果然,人生病會變得脆弱麼?
家入硝子收起思緒,答道:“當然,等你醒來時,一定會看到我。我保證。”
黑井葵埋在被子裡,隻露出那雙眼睛,她皺皺眉,似乎對硝子的話有些不滿,但是昏暗中,家入硝子并沒有看到這點變化。
“那就約好了喔。”
黑井葵最後說道:“約好的事情,誰也不能違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