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氣溫是在提醒,本質也是賣好——怎麼樣?雖然不是讓人難以忍受的低溫,但我早早來了,車裡周道地打開了暖氣,這樣的服務難道不值得和一次失誤的告誡扯平嗎?
按照他的預想,如果虎杖悠仁沒有出聲,接下來立花的反應就會是答案。
隻是,眼下情形發生了變化,西宮宗太便很難從奈奈子那張沒什麼情緒的臉上看出她真正的态度,并且,在她那裡,比起自己,此刻正在幫她檢查安全帶的青年顯然優先級别更高。
他這麼想着,下一秒,視線在小小的鏡子裡對上。
——再往後看試試呢?
西宮宗太讀懂了那個眼神,戰戰兢兢将注意力轉移到前方的路況上。
奈奈子收回視線,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人,他有所察覺,偏頭靠了過來。
“覺得悶嗎?”
奈奈子搖頭。
“緊張?”虎杖問。
“還好。”
關于西宮優子的婚禮,并沒有什麼需要她擔心的地方,出了問題自然會有西宮家的人解決的。
她這樣說,可虎杖悠仁覺得,和表現出來的外在的‘輕松’不同,奈奈子這個人,實際好像在為某種未知的東西緊繃着。
想想也是,不是其它什麼人,是……媽媽,她們大概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雖然奈奈子現在經常一副‘什麼都不需要 ’的樣子,但她剛來家裡的時候,說話聲音小小的,膽子也不大,被吓到的時候會躲起來悄悄地哭,也是需要人哄、要人陪着、會依賴他人的小孩子。
那個時候的奈奈子,會想念家人嗎?
虎杖悠仁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不後悔答應了橋口姐妹的請求,但當他發現,奈奈子似乎真的會為這件事感到難過的時候,他又真真切切地覺得是自己做錯了。
在他陷入自我反思的時間裡,并不會因此傷心的奈奈子在盯着前座的椅背發呆,直到藏在大衣袖子裡的手指被悄悄勾住,摩挲生出了些許癢意,她才頓頓地回過神來。
“酒……可以喝,貴的、什麼都好。”
指繭的觸感粗糙幹燥,奈奈子和他之間隔着一掌的距離,因為指尖交纏,手臂會不自覺地靠近。
他在說些沒頭沒尾的話,奇怪的是,奈奈子好像聽懂了。
和出門的時候一樣,奈奈子什麼都沒說,在西宮宗太看來,這就是默認答應了的意思。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勾着的手指同樣沒松開,彼此靜默地交換着溫度。
-
抵達會場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的賓客在禮堂落座了。
西宮宗太的話不作假,會場内部的空間很大,來觀禮的人無一不是西裝革履,細碎的交談聲裡伴着高腳杯碰撞的輕響,從數量上看,的确比奈奈子在結業式上見到的人多。
“是新郎那邊的客人。”西宮宗太向兩人解釋,又示意他們往禮堂的右後方看,“一會兒在花園,松川先生會宣布儀式開場。”
再之後才是大衆所了解的和婚禮相關的流程。
“我們也要參與嗎?”虎杖問。
因為天氣的緣故,大多數人都聚集在禮堂内部,室内有暖氣供應,并不會覺得冷,相比之下,場外的溫度就要低得多,尤其是對穿着裙裝的女士們來說,出席這樣的儀式無異于扮演割掉魚尾上岸跳舞的美人魚。
“理論上來說是……”西宮宗太察言觀色,發現奈奈子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抗拒之後,才接着說道:這次的邀請,雖然是源于優子的個人意願,但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松川家的意思。”
松川雄貴,西宮優子的第五任丈夫,大學畢業後從事新聞行業,之後從父輩手裡接過了家業,現在管理着一家規模甚大的流媒體公司,一直緻力于擴張商業版圖,幾年前開始着手藝術領域,試圖以娛樂化的畫作為突破口,創立獨家經濟。
簡單來說,就是想利用流媒體的優勢對手工藝品進行炒作包裝,然後圈錢。
虎杖就算再遲鈍,此刻也反應過來這場邀約和他們一開始說好的不一樣了。
奈奈子對此倒是習以為常,“如果隻是談話,需要多長時間?”
與其在不必要的流程上浪費時間,隻為了讓那一兩分鐘的寒暄看起來自然,不如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也許……并不着急?”西宮宗太不确定地說。
這是因為心虛給出的答案,他對那兩位的計劃心知肚明,如果隻是作為西宮優子的女兒,真子和涼子出席就足夠充分了,在上流社會,組建溫馨大家庭又不是什麼主流趨勢。
特意讓她到場,西宮宗太能想到唯一的解釋隻有——立花奈奈子在這場聯姻裡具有很高的利用價值。
西宮宗太也深知這樣的價值體現在很多方面,就像……就像不遠處那個正歉意地和賓客們告别,向這邊走來的年輕男人。
“立花、立花小姐……”穿灰棕色西服,臉龐看起來還有些稚嫩的金發少年穿過人群,在她們面前停下,虎杖悠仁聽見他帶着不暢的呼吸聲,對奈奈子說:
“一直……一直想要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