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充滿禅意和靜谧,顧淮在彈奏撥弦的間隙裡,總是忍不住擡頭望向坐在自己對面的蘇言。
蘇言低着頭按着琴弦,從顧淮的視角看過去,隻能看到他黑色碎發間裸露出來的細白的脖頸。
隻有這種時候,顧淮才敢将自己眼裡的情義盡數的釋放出來。
偶爾蘇言擡起頭來也和他對視的時候,顧淮則會飛快地将眼裡纏綿的情義收拾好。
有幾次他看蘇言看得太過入迷,被突然擡起頭來的蘇言察覺。
顧淮心下一慌,差點把調子彈錯了。
好在他琴技極佳,及時挽救了回來。
不過這種失誤還是被蘇言捕捉到了。
他有些訝異地看了一眼顧淮,不明白對方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
畢竟這種錯誤無論是發生在他或者是顧淮身上,都有些太怪異了。
蘇言也隻能理解為,顧淮興許有别的心事煩擾,所以才會這樣。
一曲終了,顧淮苦笑着對蘇言道:“犯了幾處錯誤,壞了整個曲子的意境。”
蘇言道:“顧師兄今天有心事嗎?”
顧淮比蘇言年紀大上幾歲,又因為蘇言老師周還廬和顧淮的父親顧準都是師從同一個老師,所以算起來,蘇言和顧淮也是同門師兄弟。
顧淮點點頭,面上笑的無奈。
他是有心事不假,但是這心事卻和坐在他對面的蘇言有關。
“阿言今天情緒倒是很穩定,我就先不彈了。”
蘇言兩手又重新按在琴弦上,聽到顧淮的話後,沖他笑了笑,“好,最近我新學了一支曲子,請顧師兄點評。”
琴聲如空山幽谷中的蟬鳴,又好像是林下樹葉被風吹起的沙沙聲音,緩緩傳來,讓人仿佛都置身于塵世之外。
顧淮一面為蘇言的琴技折服,一面又為自己對他的心思煩憂。
他心裡喜歡蘇言,自然覺得他樣樣都好,可是不知道蘇言對自己的心意是怎麼樣的。
不主動對蘇言闡明自己的心意吧,又怕蘇言被别人搶走。
可是真是說了出來,萬一蘇言對他沒心思,以後恐怕像這樣兩人共處的靜谧時光都不會再有了。
這時候蘇言彈完了曲子,目光中帶着詢問地望着顧淮。
“你彈的這是《流水》?看來阿言你這段時間進步神速啊。”
顧淮贊歎道。
蘇言笑着看着桌案上的古琴,搖頭笑道:“我練了好久,總是彈不好,今天和沈師兄合奏之後,突然就來了興緻。這次倒是彈的還行。”
“阿言謙虛了。”
這時有侍者過來提醒,“甄老先生請兩位過去。”
蘇言和顧淮同侍者一起出門,由侍者領去别的地方——甄老先生和顧準已經不在剛才的地方了。
侍者在前頭領路,蘇言和顧淮由對方領着跨上了一座越過湖面的長橋。
這條人工湖很大,除了蘇言腳下的這座長橋之外,在它的對面也有一座跨湖而建的長橋。
蘇言和顧淮被侍者領着朝前走,而在對面的長橋上,也有侍者領着一群人朝蘇言他們身後的方向走去。
湖面開闊,蘇言原本隻是随意一看,卻突然猛地怔住了。
顧淮一直留意着他,見狀有些擔憂地喚了一聲“阿言?”
侍者看看對面長橋上的人,對蘇言他們道:“對面同兩位一樣,也是來的客人。”
顧淮的目光看向對面的人,發現并不認識之後,又很快将目光收了回來。
他望向蘇言,問道:“阿言,是你認識的人嗎?”
蘇言的目光這個時候已經轉向侍者的前方,他淡淡地道:“不認識。”
是了,這一世他沒有回到江家,當然不認得曾經的大哥江卓。
也更不認得那個和他互換了身份的人,江顯。
在接到江卓秘書打來的電話時,蘇言心裡就已經做好了與江家人重逢的準備。
隻是沒有想到這個時機來的這麼快,這麼巧。
是了,B市甄家大有來頭,江家的人會受邀來參加宴會也正常。
江卓趁此機會,順便見見自己這個有血緣關系的弟弟,也并不耽誤多少時間,都是順帶的事。
都是順帶。
這會兒的天陰沉沉的,讓蘇言想起了上一世他來到江顯就讀的國際學校時的日子。
蘇言之前一直讀的是普通的學校,學習的内容也是為之後的統一考試準備的。
但是來到國際學校之後才發現自己之前學習的内容和現在的學校所學習的相差太多,蘇言既敏感于周圍人對他的指指點點,又沒有勇氣主動向其他人尋求幫助。
一段時間下來,蘇言除了在數理化等理科科目上取的不錯的成績之外,在其他的科目上成績都十分不理想。
在江家,沒有人真的關心蘇言,他沒有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