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和離婦人,要那麼多壯丁做什麼。咱們侯府如今不過養了二十幾個罷了。她多大的架子,能跟侯府比肩。”宣平侯夫人瞪大雙眼,手腕的梅花金镯呼啦間退至小臂。
顧景曜從小就擅長以靜制動,此刻依舊神色泰然,隻口中慢慢道:“她一人立戶不容易,我們自然不能太虧待她,亦不可讓人欺負了她。”
若不是顧景佑待自己不錯,若不是知道二人即将和離,秦筝聽見這話,還真是對溫鸾有幾分羨慕。
宣平侯夫人在旁聞言頓時撫掌哎呀道:“曜兒,我們是與她和離不假,可我們真真不欠她什麼呀!你也想想,若不是咱們,她怎麼能當上世子夫人,怎麼能過上這般好的日子,這已經是她命數已外的福分了,還想奢求什麼。如今我們沒以七出之條休她,更為占她半點嫁妝,這便是一等一的好人家了。”
顧景曜不慌不忙,依舊以不變應萬變。“這件事,就有勞母親了。”
“什麼有勞了。曜兒,娘問你,你是不是心裡對那溫鸾還有些舍不得?你若真是舍不得,幹脆留下她伺候算了。”
這話,倒是讓顧景曜稍稍有了些反應。他眉眼輕擡,淡淡一哂笑道:“母親莫玩笑了,兒子一心隻想娶雲湄,對她實無情意。今日之舉,也隻是盡一盡道義上的本分罷了。”
說罷,他起身給口幹咽燥的宣平侯夫人倒了一盞茶,又道銀子不必從公中走,他會将今年的養廉銀全送到賬房那。
說罷這句話,他也不等宣平侯夫人回應,拱手便離了正廳。宣平侯夫人氣得騰一聲站起身來,指着顧景曜的背影便要咬牙把人喊回來。
還是秦筝不慌不忙站起來,笑呵呵道:“母親隻管答應便是了。等和離那日再随意雇些人來充充門面,也不必真的買些那麼多壯丁。左右和離之後,大哥也不可能再去她家裡瞧。”
宣平侯夫人被她說得怔了怔,半晌才點點頭道:“還是你說的有理,我都被你大哥氣糊塗了。最近也不知道那溫鸾給他灌了什麼迷魂羹,竟胳膊肘一個勁地沖她拐。”
秦筝聞言一驚,染了海棠的指甲輕輕掩在唇上道:“母親,會不會是她知道了什麼?”
“自然不會。”宣平侯夫人笑着搖頭道:“她若知道了咱們的打算,早就吓壞了,這會定然該哭着喊着求咱們不要發落她出門才是,怎麼可能這般安生?”
“也是。”秦筝放下心來,又忽而警惕道:“母親,這壯丁一事倒是真的不能答應大哥。您想啊,那溫鸾本就是和離棄婦,若再碰上幾個血氣方剛的……到時候咱們侯府的名聲也……”
雖然這話都隻說了一半,但宣平侯夫人卻很快明白了。她點點頭道:“你放心,曜兒再問起來,我便按照你說的話去做。那孩子從小就極含糊,什麼事你隻要答應了,他便認定你做過了。”
“大哥是正人君子,不過誠如母親所言,隻有正人君子,才好哄弄呢。”秦筝如此感歎了一句,又忍不住想道:還好這侯府裡婆母是跟自己一條心的。若不然依着顧景曜那副軟心腸,隻怕還不知要給那溫鸾搭多少銀子出門呢。就說今日,竟然連壯丁都給她打算好了,簡直是太過分了。
宣平侯夫人點點頭。“是,你下午便找人捏造些身契出來吧。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溫鸾離了侯府,還自在逍遙地過日子。”
秦筝點點頭,與婆母相視一笑。
隻可惜,這笑意并未維持太久。因為下了朝的顧景曜,竟然領着十三個壯丁回了侯府。
宣平侯夫人得知消息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可她還沒等說話呢,便聽顧景曜語氣淡淡道:“兒子知道,通常母親答應得很痛快的事,往往都做不到。所以兒子便替母親辦好了。身契先放我這,母親隻管安頓這些人就行了。”
說罷這句話,他竟是轉頭就走,連話都不聽宣平侯夫人接着說完。
于是,宣平侯夫人手裡捏着花了一下午功夫制出來的假身契,氣得生生撕碎了一塊新錦帕。
看着那黑壓壓一群大漢,秦筝更是急得跺腳,連連推着婆母的胳膊道:“婆母,這,這麼多的壯丁,又要吃飯又要睡覺,叫筝兒怎麼養活啊。”
而今日,溫鸾渾然不知前院的動靜,因為她早已悄悄去了她的新宅。去之前,她本還準備了一肚子解釋的話,誰料到了平煦面前,他非但問都沒問,反而一臉高興地告訴她,能為她挨打,他很高興。
“你,你不問問他是誰?”溫鸾問出這話才發覺,平煦甚至沒問過自己的身份。但,這并不影響他的一腔熱情。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怪不得男人們都愛進青樓……
“你的傷沒事吧。”溫鸾輕輕摸了摸平煦包紮嚴實的胳膊。平煦搖搖頭,随後有些慚愧地看向溫鸾,問出了一句讓溫鸾驚訝萬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