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被徐簡行提聲打斷:“他已行将就木,不必再押他入诏獄,我安排了人看守。”
“那他可招供了什麼?”
徐簡行看向他,眸中閃過一抹厲色,壓低聲音道:“周玉揚此前有個來往密切的好友,聽說喚作無疾,若要悄無聲息地尋到他,你們錦衣衛要多久?”
若要不打草驚蛇。
姚蒙想了下,伸手比劃了個一,“約莫一日。”
“太慢!”
“你......”
徐簡行望向他,“半日,一日之後,你們隻能尋得他的屍首。”
即便是半日,他也不敢保證能找到一個全須全尾的無疾。
姚蒙哼笑了聲,嘩地收了刀,切齒道:“半日便半日,我們自會将人尋到。徐大人還是想想該如何解釋,怎麼忽然就得了景州這個線索?”
說完目光卻有意往紫檀那邊一瞥,用意再明顯不過。
他是在懷疑獄中的潇君。
“這是自然。”徐簡行笑着負過手來,邁步下了門前的三級石階,“在下會在北鎮撫司靜候姚千戶的好消息。”
正如姚蒙所說,景州的線索來得蹊跷,錦衣衛尚且未能查到永昌商行的背後是周玉揚,徐簡行便已經悶聲将人審了。
此事需要一個解釋。
可徐簡行不能說是潇君讓他去的景州,潇君自也不好将自己那駭人聽聞的秘密公之于衆。
景州到京城的路途,快馬兩個時辰足矣。
濕冷陰暗的獄中,鋪在地上的草席還是上一年留下的,不免散發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潇君皺着眉将席子拎到一邊,想盡可能的在這間牢室找一個幹淨的地方坐下,堅硬的囚衣卻摩挲到身上的傷口,頓時讓她痛癢難耐,停下手上動作。
“你說你,好端端一個姑娘家,怎就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徐簡行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潇君緩緩轉過身,見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牢室外,面容是疲勞的,也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是身上被淋濕的一大片痕迹卻很顯眼。
“外面下雨了嗎?”
潇君繼續扒拉那張已經開始腐敗的草席,聲音十分平緩。
這裡隔絕外界,她已經快有一日沒見到天光了。
徐簡行向獄卒使了眼色,那人立即上前來打開了牢門。
“下了。”
潇君道:“春時雨水多,雨澤萬物,生機盎然,應該養傷也快。”
徐簡行不知她怎麼就想到這裡去,聽完她的話不禁笑出了聲,“你入一回诏獄能隻有這幾道傷,是裴越留了手。”
“那可真要多謝他......你是來帶我出去的嗎?”
徐簡行挑眉道:“你覺得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潇君找了個位置盤腿坐下,“下晌我在此想通了一樁事,周玉揚病重,他一定沒法子獨自一人創辦永昌那樣大的商行,背後必有高人相助,這個高人或許背後還有人掌控他,但至少商行上下是會聽從于他的。”
“眼下你去了景州,已經打草驚蛇,背後的勢力不會不想除之而後快,一面是官府的通緝,一面是舊主的追殺,大人覺得他會想逃去哪裡?”
唯有永昌商行。
如今在京城的商行總舵已被錦衣衛封禁,那處地界已無人敢踏足,而周玉揚又身在景州,鮮少有人會想到無疾會藏身商行!
真是好一招燈下黑。
徐簡行站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形遮住一大片燭光,在潇君面前撒下很大一片陰影。
沉默幾息,這片陰影動了動,他半蹲下來,讓自己視線與她齊平,深邃的眼眸裡迸發出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有時候我真的很困惑,你到底是什麼人?”
潇君目光微微一凝,“永清宋家七娘,宋潇君。大人覺得我會是什麼人?”
二人對峙片刻,徐簡行勾了勾唇,終還是錯開眼神,起身道:“你最好隻是宋潇君。”
說完,徐簡行徑直走向牢室外,腳下生風,很快便不見他的身影。
潇君看了看外面,忽自語道:“我是宋潇君啊!”
緊跟着又自嘲一笑。
“周玉揚、周玉揚......”
紫檀說他已到了病入膏肓藥石無醫的地步,可前世的他卻活了很久,活到見過榮國公府的大限。即便重來一世,也不可能如此天差地别。
那便隻有一種可能。
前世的周玉揚乃别人冒名頂替,在後來火燒了榮國公府,而真正的他,大約就是死在了這幾日。
不過現在因有反詩案,他們想将謀逆罪借周玉揚之名扣在榮國公府頭上,所以這一世頂替周玉揚之人并沒有出現在人前。
那假扮他之人......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