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望字字遺憾,可若落在這雪地,卻隻能是字字無聲。隻有落在心裡,落在每一步的路上才是字字铿锵,才叫擲地有聲。
玉碎不改其潔,竹焚難毀其骨,我輩當心随朗月高,志與秋霜潔,縱前路千萬人已死,亦有千萬人往亦。
"女子當立于天地之間,縱然黃沙漫漫,風雨漂泊,百年之後,我沈雲望也隻不過是一座孤魂野碑。可終不枉活了這一遭。”
沈一諾的默默拭淚,說不出話。
人怎麼總是這般癡,這般傻。
可是時間卻容不得他們感傷。
眼看金烏劃滑西邊,已生了暖暖的餘輝,沈一諾還要參加晚上的冬至宴。
沈雲望細細叮囑一二,隻能告别。
此次見面已經是陛下的恩典,也是借着冬至宴宮中人,無暇顧及,才給他們得了個空,下次再相見就不知道何時了。
沈雲望看着遠處的凝安,心中掙紮片刻,告别行禮,沈一諾連忙來扶。
沈雲望卻借着身形,輕輕攥了一下袖子:“就算你心中有主意,也要離德君遠一點。不要對他全聽全信,還有必須敬重鳳尊。”
未等沈一諾反應過來,沈雲望便向沈一諾行禮,展袖離去了。
沈雲望本來怕耽誤晚上冬至夜宴,趕到清逸宮。
幸好張昌浩一切打點妥當,簡單收拾一下形容,倒也趕得及。
沈一諾見完了姑姑,心情很好,隻是出門才看到張昌浩有些落寞。
連忙牽着他的手小聲道:“剛剛姑姑對我說了一些,過兩天你的家信就到了,這回放心,隻是你母親的親筆,不會有什麼差錯的。”
張昌浩這才舒眉。
宮中人人對着冬至宴的期待各有不同。
攬雲宮内,傅其琛,叮囑下面人關于冬至宴的諸多細則。
清逸宮正在熱火朝天的準備着兩位主子的妝容。
鳳儀宮,鳳尊例行公事,簡單教化完郎君兩句後,鑽進了佛堂,不理宮人換裝的提醒,正對着藍色琉璃藥師佛祈福。
而蓬萊宮,帶着一派清冷,除了小滿之外,所有伺候的人都已經被逐出了内殿。
小滿見所有人退下,這才将錦盒之中一碗藥拿出來,慢慢奉上:“郎君,剛剛呂太醫送來的藥,她有把握,吃完藥三個時辰之後,之前所有的脈象都會消失,無人會發現。”
洛修越目光掃過那碗黑漆漆的湯藥,慢慢端起來:“從今日起,将宮中的岸芷汀蘭都撤了吧,我想聞一聞新鮮的空氣了?畢竟,我都已經快忘了陽光的味道了。”
随後,在小滿的注視下,将整碗湯藥一飲而盡。
“走吧。”
海晏河清殿外是銀裝素裹,殿外内卻是金碧輝煌,紅幔低垂,珠簾輕搖,宛如人間仙境。
腳下的地龍早已被宮人安置好,混着花香和的遠處炭火,竟有春意融融之感。
沈一諾剛坐不久就起了細汗。
張昌浩跟他贊歎,這新設的地龍果然不一樣,今年海晏河清殿格外的暖和。
沈一諾不解。
張昌浩解釋,今年德君重病,卻堅持要參加冬至宴。太醫說必要保暖才好,陛下前幾日剛剛下了旨意讓宮中工匠新設了這地龍,底下燒的都是炭火,暖和的很。
那怪覺得這海晏河清殿為何比往常更熱一些,忍不住松了松領口的圍裘。
冬至宴雖然隻是皇家家宴,但萬裡黎和鳳尊還要去宗廟祭告,因此當沈一諾帶着張昌浩到的時候,也不算遲,隻有嵘賓和方常應和李常應到了。
半晌,禮官唱和,德君洛修越款款而來,不知為何,沈一諾看着他的臉色,像是比前幾日見的,好了不少,心下竟然有絲絲欣慰。
尚尊也出席了,與往年不同的是,還帶了小郡王萬裡钰。
隻不過,小郡王萬裡钰今日穿的倒是素淨了很多,隻一襲白絨絨的狐裘,裝飾兩根銀簪子,不似尋常般招搖。
又因為未得萬裡黎賜宴,所以尚宮局不敢設席,萬裡钰隻能靠着上尊的座旁,萬裡钰不說話不亂動,倒是和如今從容風雅的太女萬裡嘉有幾分相像,叫人看出她們幾分姐妹的緣份。
吉時到,禮樂起,萬裡黎和鳳尊才在儀仗的簇擁下,緩緩步入殿堂,端坐于高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