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父親貼身去家中報信,帶着衙役和大夫,可是卻被告知,哪怕是有入贅婚書,但二人也有夫妻之實。生嫁之事,自然由他們做主。生生将人堵在門外。”
萬裡黎的語氣中充滿了對沈翎遭遇的同情:“可即便如此,也不該在戰場上直接送來一封和離書啊。師姐隻是聽到‘和離’二字,就已經吓得魂飛魄散。”
沈一諾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憤怒:“郁大元帥又不曾生育,如何可知生産的兇險?父親危在旦夕,沈家隻能派人連夜送信前往中原戰場,想請一封和離書,至少能讓把人接回來,好好照顧父親。隻要她願意簽字,一切或許還有轉機。但她,卻偏偏不肯。”
萬裡黎眼中複雜:“師姐她從未想過,自己的離家竟會引發如此紛争。可當她了解知道家人對沈翎的種種行為時,她的心實在是擔心,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沈翎,所以才猶豫了那麼三個時辰。”
沈一諾身體微微顫抖着,淚水順着臉頰滑落,語氣變得沉重:“可就這麼三個時辰的猶豫,失去了挽回一切的機會。父親就一屍兩命。”
萬裡黎看着沈一諾的眼淚,終究還是将那份勸慰咽回了肚子裡。這個時候,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唯有沉默,才是最好的陪伴。
“師姐……她确實做錯了。”萬裡黎的聲音低沉而沉重。
“沈雲望,那時才八歲的孩子,聽說自己的哥哥被困在内宅,還被逼着用古方生産,都敢迎着外女不能進内宅的規矩,提着柴刀,蒙着眼,闖了進去。但終究是遲了……”
萬裡黎聲音中帶着一絲歉意:“對不起,我不該提這些。但師姐還在世,我隻是想讓你們之間的關系能夠有所緩和,不想讓你們之間留下遺憾……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了。”
沈一諾點點頭:“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原諒。我隻是父親一腔癡心,一身傲骨……卻被人磋磨而亡。每每想起,實在心如刀割。陛下在你為郁元帥考慮的時候,可不可以也考慮我,考慮沈家的感受?”
萬裡黎低下頭。
沈一諾突然想起眼前之人,父母俱亡:”陛下,我不是有意的……“
萬裡黎擡起頭,看向沈一諾:“我父親也是在我剛出生的時候便死了。他比你父親幸運。至少他從未愛上我的母皇,想來除了恨,應該不會傷心才是。”
萬裡黎拉住沈一諾的手:“不要再提我們父母的事了,我不該沒考慮你的感受?但至少我們可以不和他們走一樣的路,不是嗎?”
沈一諾也應下了:“好,我們不跟他們學。”
沈一諾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錦鯉池,那裡鴛鴦正歡快地戲水,紅楓點綴在水邊和草地上,水光潋滟,如夢如幻:“花港觀魚,看鴛鴦戲水,在相伴相依,不問過往,隻求此生。”
萬裡黎點頭,從衣服裡緩緩掏出一個精緻的錦盒,輕輕打開,裡面躺着一枚溫潤的雲水镯。
”這是當年皇姐和我第一次出去玩,赢的料子,不是什麼值錢的貨色,但皇姐說,相逢就是緣,我們就請匠人做了兩隻雲水镯,她一隻,我一隻。我怕弄壞了,一直放在皇姐那,但後來一直不敢去看,直到最近才找到……想來一切自有天意。“
說到這裡,萬裡黎看向沈一諾,眼中滿是溫柔與期待:“姐姐曾告訴我,會有一人,向我而來,與我共度此生。今天,我想告訴姐姐,我找到那個人了。”
那枚溫潤的雲水镯輕輕滑過沈一諾的手骨,悄然落在肌膚之上。料子微瑕,棉絮也雜,但細膩而溫潤,匠人巧思,讓棉絮留在镯子上,仿佛流淌着淡淡的雲霧與波光。
張昌浩與新程正滿懷期待地關注着沈一諾與陛下之間的進展,然而秋日的困意似乎格外纏綿,連新程也禁不住靠在牆邊,眼簾漸漸合上,陷入了輕柔的夢鄉。
另一邊,張昌浩則忙于清算銀錢與核對清逸宮的賬目,數字與賬目在他指尖跳躍,一邊等着沈一諾回來.
終于等到沈一諾,張昌浩帶着幾分困倦,湊到沈一諾身旁,好奇地詢問今日的行蹤:“怎麼樣?哥哥,今天陛下帶你去哪了?”
沈一諾悄悄摸摸手,微笑着回答:“陛下帶我去了花港觀魚。”
“花港觀魚?這地方聽起來有點耳熟啊?“張昌浩震驚!
”那地方……不就是我們每天去請安時路過的小水池子嘛?怎麼,哥哥,你們就在那池子漫步到現在?就沒什麼别的了嗎?什麼花前月下,溫香軟玉,魚水之歡……”
沈一諾被弟弟的話逗笑了,搖了搖頭說:“你想什麼呢?哪有什麼溫香軟玉。但陛下跟我講起了皇太女的往事。”
“啊?不會吧!你們倆就圍着一個水池子,談論一個已經故去的人?這也太……”張昌浩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