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常樂便與林牧川重新領着隊伍出發了,隻是同行之人從季英換成了胡益。
當日,她與崔召策商定好了合作,崔将軍令胡益領着十幾名精銳士兵混入隊伍中同行,以便與茶商取得聯絡,但要求将季英留下做人質。
常樂并不願,還是季英苦勸,她最終才點了頭。
從黎安城到蠻丘不過三日路程,行至勒坦城下,将蓋了官印的文牒遞上去後,吊橋緩慢放了下來。
此時日頭西斜,胡益建議先尋住處,明日再啟程。
常樂覺得他話裡有話,也許他們所找的茶商就在此地,便點頭同意了。
晚間,正準備換下男裝就聽到有敲門聲,她打開門去看,見林牧川和胡益站在門口。
“胡副将說我們這就出發去找那人。”林牧川開口。
常樂凝眉,但瞬間就想通了,越黑風高,正好暗中會面,看來他們找到的茶商身份也不一般。
三人離開旅店,一路揀着黑暗之地走。
此時已是冬季,蠻丘苦寒,地上的積雪能至小腿肚,為避免留下痕迹,新鮮的雪地是不能踩的,隻能走在已經被踩實的凍土之上。
雖然此時身穿男裝更易行走,但常樂畢竟不比另外兩人的體力和身法,漸漸有些體力不支。
走了有一刻鐘後,她踩上一塊堅硬的地方,腳下忽然一滑,身子就往前倒去。
“啊——”她驚呼出聲,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然後右手手臂就被一股力量扯住,往前倒的身子瞬間立了起來,順着這股力氣,他身子往左旋,撞到了林牧川的背上。
常樂感覺臉上一熱,她此刻無比慶幸周圍漆黑一片,對方察覺不到她的臉紅。
“你沒事吧。”林牧川回頭問。
常樂往後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順勢也把手臂從對方的手掌中收了回來。
“我沒事,多謝。”
“這路确實滑。”前面的胡益此時開口提議,“林兄弟,要不你拉着常娘子吧,要是真摔了可就不好了。”
“不用不用。”常樂一疊連聲開口,覺得自己的臉上更熱了。
“我就在一旁走着就好,以我的身手不會讓常娘子摔着的,胡副将你放心吧。”林牧川言語間毫無異樣,仿佛真的隻想着是否會摔着的事。
“哦,那也行,反正也就在前面了。”胡益更是不覺得方才的提議有何不妥,說完這句話,就又跨着步子領路了。
沒過一會,前方就出現了火光。
“就是那裡了。”胡益說着從懷裡掏出了蒼狼樣式的面具。
“戴上這個,我們都不以真實面目示人。”
這路數……常樂心中驚疑,與林牧川對視一眼,發現對方也神色複雜。
戴好面具,三人一步步朝火光靠近,走到近前,才看清前面立了幾座蠻丘帳篷。
察覺到有人來,守在帳篷外的兩名護衛立刻轉頭,臉上也帶着同樣的蒼狼面具。
他們舉着火把上前,常樂看到胡益從懷裡摸出了一個什麼遞到那兩人眼前,後者随即将左手按上右邊的肩頭彎腰行禮。
得到胡益的示意後,常樂與林牧川即刻跟上。
兩名護衛領着三人到了最大的一座帳篷面前,其中一人進去了一會兒後,又出來示意幾人進去。
走進帳篷内,溫暖的空氣瞬間将整個身子包裹在内,常樂不由得輕籲一口氣。
離開兩年,生活在一年隻見幾日雪的慶豐縣,她都快忘記蠻丘的寒冷了。
帳篷内燃着五六個篝火,是用此地特有的木材所點,氣味不太難聞,那三年,她也是靠着這些篝火度過漫長的冬季。
此時聞到熟悉的味道,她有些失神。
還是林牧川在旁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常樂才發覺胡益正抱拳施禮,而他對面的那人左手搭上右肩彎腰,是個标準的蠻丘禮儀。
客套過後,常樂被引着往右側的一排凳子走,一邊走着她腦中忽有什麼一閃而過。她的腳步就慢了下來,本走在三人中間,行走到地點時她已落後林牧川半個身子。
“你坐中間。”耳邊忽然傳來的輕聲耳語将她的思緒徹底拉回。
胡益此時已大大剌剌地在第一個位置上坐了下來,她被林牧川側身讓到了第二個位置上。
等衆人坐定以後,她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安排。
左手邊的正位上,那名方才與胡益互相見禮的蠻丘男子面對着帳篷大門端坐,身邊立着一名手握彎刀的護衛。對面坐着的皆是蠻丘人,而林牧川的右手邊還坐了兩名蠻丘人。
在座所有的蠻丘人也同樣帶着蒼狼面具,大家彼此之間都不見對方的真實面目。
原來他是想要把自己和蠻丘人隔開,常樂心頭忽然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