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看到了那張畫像。”林牧川開。
“爾雲珠帳篷内那張?”常樂問。
“或許吧。那名婢女将公主送回此帳篷後又折返回去,她再出來時手中多了一個畫軸,我設法看到了上面的畫像。”
良久,常樂才又說話:“林大人不需如此拘禮,依舊如往常那般稱呼便好。”
她擡眼看着林牧川,知道對方依舊有許多疑問卻不知如何開口,于是又道:“林大人或許想知道我是如何越過重重障礙到慶豐縣的,但無論大人是否相信,我隻能回答,我不知道。”
林牧川聞言蹙眉,與常樂對視以後又移開了眸子。
“公……常娘子……”忽然,他又止住了話頭,“夜深了,娘子也該困了,早些休息吧。”
常樂不意他竟不再追問,但也實在不願再解釋一番,于是稍微收拾了一會兒就躺到了榻上。
方才蠻丘王的一舉一動又在腦海中浮現,她不斷思考着此人的目的,卻又不斷推翻。
不論是懷疑自己的真實身份,還是不悅自己将茶葉賣給了爾雲珠,抑或是想通過自己知道爾雲珠打探了些什麼,烏叱敦都不該是這個表現。
越想越難以安枕,常樂索性坐了起來。
“何事?”屏風外傳來林牧川刻意壓低的聲音。
“無事。”她回了一句,透過屏風上的影子看到對方依舊沒動,她幹脆起身将熄滅的燈火又點了起來。
“林大人,進來吧,我有事與你商量。”
影子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邁開了步子。
“娘子有何吩咐?”林牧川長揖為禮。
常樂便笑:“控茶司司長對着通譯如此恭敬,旁人要起疑心的。”
林牧川一頓,試探着擡眼去看對方,而後視線就撞上了一雙蓄滿笑意的眸子,他心頭一松,便也笑了起來。
“常公子說的是。”他搬來凳子坐到常樂面前,問有何事相商。
“林大人覺得方才烏叱敦的行為是為着什麼?”
“我剛才也想過,如果他是發現了你的身份,應當會直接派人将你抓起來,不會多費口舌。”
“與我所料一樣,他的樣子不像是想從我這裡得知些什麼,倒像是看到了獵物一般,這又是為何?”常樂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林牧川接口:“之前的事我沒看到,我發現時,隻看到那名婢女翻身下馬,而後蠻丘王就放開了你。”
“是。”常樂道,“她叫布珊,是蠻丘王的情婦,蠻丘王十分寵幸她。”
“竟愛重到如此地步麼,連男子的手都拉不得,你女子的身份并未暴露。”
“我想她是以為我在與烏叱敦說靖甯公主的事吧,所以才如此憤怒。”常樂歎了口氣,“我們能到王城也是因為此人的嫉妒心,獻上的那袋茶葉早已被她丢棄。”
林牧川點頭:“難怪你隻炒了一袋茶葉就敢将話放出去。”
“這一位的妒忌之心我見識過太多次了,蠻丘王也算得上是癡情之人,竟然能容忍、專寵她到如此地步。”
“那為何不将其納入後宮,而是隻令其做婢女?”林牧川疑惑。
“想來是因為她身份低賤?”常樂道,“蠻丘不興後妃品階,後宮所有的女子皆是阏氏,蠻丘王為安她的心,娶的阏氏皆無顔色。”
“蠻丘王這點權勢都沒有嗎?不過是給心愛的女子擡身份而已,有何不可?”
常樂聞言皺緊了眉頭,試探道:“你是說,蠻丘王并沒有那麼愛她?”
說完又搖頭:“不會,這不可能,我與這兩人相處近三年,他們的感情不像是裝出來的。”
她不斷回憶起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昭示着烏叱敦對布珊的看重。而後她的思緒回到了幾個時辰前,布珊氣沖沖地對着烏叱敦大喊。
“重要到大半夜和這個男人在這裡拉拉扯扯嗎?”
常樂瞪大了眼睛,又忽然回憶起白天的時候。那時她将大部分心神都放在注意布珊的神态上了,并未多注意烏叱敦。
如今想來,當時她翻譯了林牧川的話,說自己知道許多關于靖甯公主的事,當時布珊的眼神就十分惡毒,她自然以為是和靖甯有關,但如今想來,可能是和自己有關。
在她翻譯的時候,曾瞥了一眼烏叱敦,當時他的眼神就如晚上對着自己一般……但當時自己被後續布珊的眼神縮所擾,就沒太注意。
若是烏叱敦當時就對自己如此,那原因可能是……
驚恐之下,常樂忽地站了起來,手不由自主地捂嘴壓住了那聲低呼。
“怎麼了,你想到了什麼?”林牧川焦急發問。
常樂定定地望着林牧川,顫聲道:“你說,布珊有沒有可能是男兒身?”
“什麼!”林牧川從凳子上彈起,而後往屏風外望了望,确認無人察覺後才又壓低聲音開口,“你的意思是,烏叱敦有龍陽之好?”
“可是,這說不通。他不是有許多位阏氏還有孩子,就連……”林牧川住了口,而後躬身賠罪。
“無事。”常樂擺擺手,“作為蠻丘王,娶阏氏、生下王子,都是保住王位的必要手段。”
“怪道他不能将布珊納入後宮,怪道他不在乎那些阏氏的容色,而阏氏一旦有孕生子後他就不再入那人的帳篷……”
常樂嘴裡不斷細細念着,而後又皺起了眉頭:“可是,他為何要害我呢?我在蠻丘無任何勢力,又不曾誕下孩子,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