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勝利在望,紮穿心髒的千萬銀針所帶來的痛楚正好是頭腦不清醒的最好解藥。
魏鴻漸朝孟添巽的方向走了兩步,腳底濃稠腥臭的血液拖住他靠近的步伐,魏鴻漸回頭去看,空無一物。
“算了,我們走吧。”孟添巽吞下嘴邊傷人傷己的話語,忍受着耳畔的嘶鳴,“你快馬加鞭去給衙門傳個話,讓他們先來收屍,封鎖消息,讓副知州頂替一下,若是問起來,就說是皇上的口谕,讓他自裁謝罪,若是走漏半點風聲,滿門抄斬。”
孟添巽臉不紅心不跳的當着皇上的面讓皇上假傳自己的口谕,當事人想到面前人的假身份,随後又補上一句,“後果我來負,我去城門口等你。”
“好。”皇帝本人點頭應許,快步離開去傳達自己的假口谕。
孟添巽也沒多做停留,将楊大齊自裁的舊劍和證據一起拿上前往下一個棋局站點。
……
荒郊野嶺,草木光秃。
“城外東,五十裡,養馬人。”孟添巽駕馬和魏鴻漸從城門口彙合到現在大約走了有五十裡,途徑之處鮮有人家,離城門越遠,房子越少。
閑來無事,孟添巽起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輪到魏鴻漸發問,“你認識張高嗎?”其實他不想問這個。
“談不上認識,若不是楊大齊說起這個人,我都快忘了。”孟添巽向四周張望搜尋養馬人張高的房子,放眼望去大多都是平地,唯獨一處有個隆起的小坡,孟添巽定睛一看,“在那兒。”雙腿在馬肚子上一夾,馬兒四蹄忙活起來。
魏鴻漸趕忙提速跟上。
養馬,養馬,總共也就養了兩匹馬。
孟添巽翻身下馬,還沒進竹片圍成的栅欄門便朝着坐在茅草馬棚旁手中忙活的男子揚聲道:“前來叨擾,還望見諒。”
男子果然像沒有聽到一般,頭也不擡的做着手上編竹簍的活計,幹黃的竹條在他手中咔咔作響。直到孟添巽來到他的面前蹲下,男子才擡起頭來,在看見孟添巽的一瞬間受了驚吓猛地向後一坐,凳子向後倒去,“啊!”雙手在空中亂抓一通。
孟添巽趕忙伸手将男子一把拉回來坐好,想來男子也記不起突然出現的自己是何人,開口介紹道:“我是……”
“孟大人!”男子不等孟添巽說完,直接認出了他。
“你記得我?”孟添巽眉毛輕揚,暗自感歎一聲:記性真好,“你是張高吧?”
“我是,孟大人您居然還記得我!”張高激動的站起來喊道,“您吃過午飯了嗎?飯剛才煮好,正好我再給您炒兩盤菜。”拉着孟添巽往土屋裡走。
沖天的熱情讓孟添巽招架不住,本想停下腳步将楊大齊的死訊告知于他,不過若是此時告知他多年戰友拔劍自刎了,誰還能吃得下飯呢。
“那你的飯可能還得再煮兩碗。”孟添巽調笑道。
“那是當然。”
聽口氣吃飯不成問題,看來楊大齊和他的聯系不少,關于曹問憲的案子他又參與了多少。
一盤炒馬肉,一盆蛋湯上面飄着如今罕見的綠色蔥花。
“飯馬上就好,先吃點菜,我這裡茶葉喝完了,委屈兩位大人喝點白水了。”
坐在矮桌前的孟添巽和魏鴻漸接過茶杯,茶杯雕花紋樣精緻與這座土房格格不入,張高老實一笑解釋道:“這個是楊大齊給拿的一套茶具,他做上官了,也愛喝點茶茶水水的,前幾天他來找我把見底的茶葉喝光了,說是下次來給我帶,我平日也不愛喝那東西,就他來的時候喝點。”看來是直接默認自己記得楊大齊了。
“對了,孟大人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嗎?”
孟添巽喝了一口溫水,“聽楊大齊說起你,想着多年未見,不知道你過得怎麼樣,所以來看看你。”孟添巽說的頗為熟稔,兩人的關系瞬間拉進不少,邊夾菜邊聊了起來。
“唉!日子就那樣呗,不好不壞的過。要我說唯一的不好就是今年的旱災,大家種地的都沒收成,逃荒的逃荒,餓死的餓死,沒死的就去領赈災糧吃吃。”
“你也種地嗎?”
“不種,我就養養馬,給人看看病,前段日子難啊,我隻好把殺了吃,不然就隻有去吃人咯。”張高毫不避諱的談起外面灰敗的日子,像是在和孟添巽聊起家常般自在。
“這麼多年你一個人生活嗎?”
“唉!我一個人過慣了,這麼多年孟大人娶妻了吧?怕是都兒女雙全了!”
孟添巽面色不改撒謊道:“還沒生呢。”
“那要抓緊了,孩子嘛!越早生越好。”
“好,我回去就生。”孟添巽爽快的應下逗得張高哈哈大笑,魏鴻漸依舊在旁邊保持沉默。
“這位大人怎麼不吃?”張高看向始終沒動過筷子的魏鴻漸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