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形大漢堪堪後撤半步,斷首砸在他的右肩頭,控制不住悶痛出聲。
“格嘎嘎的!敢偷襲你嘎嘎!有本事下來!别當縮頭烏龜!!!”北周士兵群情憤怒,十幾個已經拉滿弓隻等将軍一聲令下便射出手中的箭。
“全部站好。”軍隊中心的馬車上傳出将軍的命令,一聲令下,所有士兵乖乖站好,“讓嗞德好伐布繼續叫陣。”
“将軍叫你繼續。”跑來傳話的士兵朝捂着右肩的嗞德好伐布冷冷發布命令。
“是。”嗞德好伐布向他深深鞠上一躬後繼續叫罵。
砸完人的曹問憲鎮定自若走下城門來到駐紮在最内處的軍帳外,駐足片刻,掀簾而進。
帳内彌漫苦澀回甘的藥材氣味沖淡榻上濃郁的病氣,簡易的行軍榻前站着一位郎中打扮的年輕人,榻上躺着一位面容慘白的男子,雙目緊閉,死死抿住幹裂發白的嘴唇,聽到多餘的腳步聲,敏銳睜開眼睛。
“末将參見皇上。”曹問憲躬身行禮。
魏鴻漸撐着手臂起身,啞聲問道:“免禮,昨日之事将軍意下如何?”
“回皇上,末将實在覺得不妥,您的身體……”
“曹将軍,此次率兵求援非朕不可,你是最清楚的。”魏鴻漸輕咳一聲,繼續道:“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朕的身體,朕最清楚,一點舊傷罷了。”
魏鴻漸與曹問憲兩人探讨脫困之計直到今日淩晨,魏鴻漸卻在敲定好計策的下一刻毫無征兆的倒在營帳之中,随行的軍醫張高查出是勞累所緻,曹問憲哪還敢繼續讓魏鴻漸實行帶兵突圍求援的計策。
眼下除此之外别無他法,城中兵力僅剩一萬五,傷兵殘将占去三成,城中百姓多是從未拿過刀兵的老弱,對上外面的五萬大軍,不過是以卵擊石,更别提随時可能與之回合的其他三支敵軍,曹問憲隻得答應。
“後來呢?”孟添巽的語氣中帶着壓制過後又溢出的急迫,這是他從沒聽聞過的事情。
張高猛嘬一口煙卷,吐出一團雲霧道:“後來啊……”
魏鴻漸率領一支二十人的死士隊伍深夜從偏門輕騎突襲沖出兵力薄弱的包圍圈,六天後的一個夜晚魏鴻漸帶着十萬援兵殺回來,與曹問憲裡應外合,将敵軍團團包圍,殺了個片甲不留。
“再後來的事,孟大人應當全部都知道了。”張高将最後一口煙吞入腹中,聲音不由添上兩分沙啞,“說全部也不對。”煙草熏嗆過的喉嚨發出滄桑的聲音,“我再說點孟大人不知道的吧。”
煙霧缭繞在孟添巽的身邊,嗆人的煙味剝奪其他的感官。
“曹将軍并不算太冤枉,他确實通敵了。”
“什麼?”同是曹問憲部下的楊大齊一口咬定通敵賣國的罪名為假,到張高這裡卻是這樣的回答,那為何張高在法場上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我以為這件事永遠不會被捅出去,為什麼北周與開州在邊境上不斷有摩擦出現?大部分時候交戰卻隻會有點輕傷,比如不小心跌下馬磕碰到膝蓋,不過偶爾也會死一兩個人,但也算是正常範圍。那是因為曹将軍之前和他們那邊的将軍私下通過信,有摩擦,有戰争,朝廷才會極為重視,卡住軍饷的手才會松開。”張高又去拿出一根煙卷抽上。
霧更稠密了。
“是為他的女兒?”
“嗯,是呀。他的小閨女體内有自娘胎裡帶出來的熱毒,不好治啊,藥又那麼少,那麼貴。”
連上了,但不能僅憑他一人之言斷定,孟添巽感歎道:“明知真相的你依舊在法場上傷心得很。”
“一碼歸一碼,人之常情嘛!抛開别的不說,将軍對我是極好的。”張高面上顯出懷念之色,随即又猛吸一口煙,煙卷燃燒速度加快,手指間僅餘下半卷煙。
煙霧逐漸擴散壯大,就連魏鴻漸的周圍也能清晰看見飄蕩的白煙。
“還有其他的嗎?”
張高沒有立即回答,不緊不慢将手中的半根煙卷抽完,深深呼出一口長煙,冷聲道:“還有就是,孟大人,你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