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炬火随風輕晃,百八十名侍衛舉着火把守衛在中堂外的石階下,眼睛死死盯着堂内,誰也不敢上前一步。
堂内八仙桌上僅有一隻燭火躍動,發出的些許微光映出暗處的半張臉來,眼尾上揚簽出一筆鋒利的陰影,眼中的叢叢炬火燒不盡眉眼間的嚣張戲谑。
“唔啊啊啊!”黑暗中的一點星火突然劇烈抖動,階下侍衛身上一緊,孟添巽伸手抓起跪在腳邊之人的發髻,不慌不忙将劍放在方桌上,拿起紅燭彎腰靠近那一點星火,燭火将地上之人驚恐萬分的樣子暴露在衆人面前,孟添巽不屑道:“隻是香快燙嘴了,别那麼緊張。”
站在隊伍最前總管模樣的男人高聲喊道:“孟錾!你敢如此侮辱離王,不怕……”
“怕什麼?”孟添巽出聲打斷,“怕不是嫌你家主子嘴裡的香不夠,想讓他多銜幾根?”
“你等着吧!”
“啊啊啊呸呸呸呸——”火星燒至嘴邊,魏鴻奕趕緊往外吐,奈何口水沾濕了香,一下子還沒吐掉。
“我倒是等得起,不知道你家主人等得起嗎?”孟添巽左手依舊扯着他的發髻,右手将紅燭放下,抓起桌上的一把線香按在桌角折斷,一把線香長度隻餘下不到大拇指長度的一小截,短短的線香被孟添巽放在燭火上點燃,輕輕吹滅香上的火苗後強塞進魏鴻奕的口中,“再掉下來的,隻會是你的頭。”
魏鴻奕窩囊的兩行淚水再次從眼中流出,全然沒有十幾年前奪嫡時的嚣張氣焰。
十幾年前自己與袁志忠設計太子謀反,以為帝位唾手可得,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魏鴻漸來,出身賤,全身賤的賤人居然奪去了本該屬于自己的位置,遼州瘟疫沒讓他死,北周之戰也沒死,還将自己趕出京城,削去自己和袁黨的勢力,命大的賤人!
不過袁志忠買通了他身邊的太監下毒,那賤人的日子可沒有幾天了,到時候帝位總算是回到自己這個天命之人的手中。
院牆外傳來整齊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還特意跺兩聲腳,生怕府中的人不知道他們的到來。
跺腳餘聲未消,一道懶散至極的聲音響起,說話之人像是剛從溫暖舒适的被窩中醒來,“裡面的人聽着,你已經是甕中之鼈,網中之魚,快快束手就擒。”人還未至,聲先至,尾音莫名帶着點勾人的氣息,極為不合時宜,叫人聽了以為是在與人對唱什麼纏綿悱恻的豔詞。
風中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蘭香,飄到隐蔽在暗處的顔樂之跟前,與前面說話之人一樣不合時宜。
聽到熟悉中帶着些許陌生的聲音,楊煥覺得這次穩了,車還沒停穩,楊煥迫不及待掀起車簾向司馬敬打招呼,“司馬大人……”
離王府的大門緊閉,這位不知早到多久的司馬大人軟骨頭似的倚坐在黃花梨園後背交椅上,背後是他那時刻散發芝蘭香氣的寶馬雕車,青色帷裳依舊金光粼粼。
“楊叔,你來啦。”司馬敬見楊煥快步走至身前,這才揚起一副微笑,慢慢起身行禮,楊煥看見他那副德行頗為無奈,一想到自己的師父,他的爺爺每天都要看見他那樣,頓時覺得也沒那麼紮眼了。
“司馬大人,還有旁人在。”楊煥小聲提醒道。
說曹操,曹操到。
“司馬大人到是來的早。”宋民啟邊行禮邊出言嘲諷,“老臣以為司馬大人還在家修養身心呢。”
“年輕人身體能熬,年老體衰之人确實應當重視這方面。”司馬敬面帶微笑禮貌回敬,“怎麼沒瞧見袁大人?”
宋民啟沒想到司馬敬會比他們先到,一時之間想不到措辭,“……袁大人……”
“幾位大人,我們此次是要配合徐統領聲東擊西,救出離王,不知道裡面的反賊是否有同夥,卑職恐一會兒場面混亂不小心傷了幾位大人,煩請大人們往後撤幾步。”說話的是皇城禦林軍統領章樊。
“那就有勞了。”司馬敬自覺往後撤,連帶着身邊兩位幹瞪着眼睛的對頭。
“孟錾!你有何要求盡管提出來,隻要你放了離王!”章樊氣沉丹田朝裡面喊話。
靜候幾息,裡面沉默不言。
“孟錾!你……”
“門外的英雄好漢不露個臉,真是一點誠意也沒有。”孟添巽沉聲打斷他的喊話。
章樊砰的一聲将門大敞開來,一身銀甲印着火光锃亮奪目,比多年前在遼州戰場上爬滿黑血的那一身好看多了。
孟添巽眼睛亮了幾分,嘴角一勾,聲量添上幾許,“果然是英雄好漢!”
忽的一線劍光穿過銀甲,閃了衆人的眼睛。
“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