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這段時間是宮裡最悠閑的時候,一直到年十九開印之前,楚微清都沒什麼緊要事要做的。
自從上次和方君宜在書房聊過一會之後,他覺得讓方君宜一個人待着也不太好,幹脆便把人叫出來偏殿,一起下下棋,看看書。庭蘭居雖好,但難免會遇上些見客的時候,這便不太妥當。
方君宜很想說他哪裡來這麼多臭毛病,哪個人這麼閑,大過年的還來皇宮轉悠。
隻是這話還未出口,張平便跟着侍從出現在了偏殿的門口。
他看見方君宜,從自己的袖籠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個小紅包:“新歲快樂啊,世侄來,給你點壓歲錢。”
方君宜愣了一會,雙手接過那個小紅包:“謝謝張大人,也祝大人新歲快樂。”
他抓着紅包,看張平這個架勢,似乎是有什麼需要跟楚微清單獨聊的事情,于是他頗有眼色地帶着楚煜出門玩雪去。
楚煜這些天都跟着陳太妃,也是今天才得了空,從慈甯宮離開,回來找楚微清他們玩。原本他還想把圓圓也薅出來玩,但方君宜說外面天氣太冷了,怕會給兔子凍出病來,這才收了手。
偏殿外的雪還沒掃,正好便宜了他倆。
方君宜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瘦削的手腕,乍一看瘦的有些吓人。腕上的紅繩惹眼,那兩枚銅錢随着他的動作叮當作響。
楚煜蹲在他的旁邊看了一會,問:“少師也有皇叔給的銅錢嗎?”
聽他這般問,原本還在到處薅雪的方君宜動作一頓,望向自己腕間的銅錢。這幾日沒人提,他都有些忘了這玩意。
“煜兒也有?”他反問道。
楚煜學着方君宜的樣子将自己的袖子拉起:“煜兒也有,不過煜兒隻有一枚。繩子也沒有少師手上的長。”
他邊說,還便饒有興緻的打量着方君宜手上的銅錢。這種系銅錢的風俗還是有一定說法的,方君宜從前看過縣志,在鳴劍關那邊便流行這種挂銅錢保佑小孩平安。
不過那本縣志他還未來得及看完,所以也不太清楚是不是還有别的說法。
小太子雪也不玩了,蹲在那裡研究他手上的銅錢。
方君宜見他實在是感興趣,便伸出手,讓他看個夠。不過這種銅錢不興讓旁人摸,所以楚煜隻是歪着頭,打量那上面的字。
“是祖父的年号,好久遠的樣子。”
楚煜說着,還展示了自己手上的銅錢。方君宜看了看那上面的年号,是楚微瀾在位時的,看來楚微清在挑選銅錢的時候還下了一番功夫。
見方君宜似乎沒懂這其中的門道,于是楚煜清了清嗓子,神神秘秘道:“你知道這銅錢年份有什麼說法嗎?”
方君宜十分配合地搖搖頭:“不知道,有勞太子殿下為我講解。”
他的表情很謙虛,鬧到楚煜有些不太好意思,總覺得方君宜似乎在逗他玩。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皇叔跟我說過,說鳴劍關外的人都喜歡用年份比較久遠的銅錢給孩子祈福,因為他們相信這樣的銅錢更有‘氣’。他還說煜兒手上挂着有父皇年号的銅錢,那就是父皇在保護煜兒。”
這說法,方君宜倒是第一次聽。
“那‘氣’又什麼?”他疑惑道。
楚煜搖搖頭,他神神秘秘地湊到方君宜的耳邊:“不知道,但據說是因為鬼年紀大,隻能認出來年份大的銅錢,他們收了銅錢就不會把小孩子帶走了。”
方君宜哭笑不得,沒想到這答案還能離譜之中又帶有一絲合理。
楚煜擔心他不信,又補充道:“是真的,關外都是這麼給孩子祈福的。皇叔還說了,這銅錢隻給最聽話最受寵愛的小孩子,所以少師和煜兒都是好孩子。”
“好好,”方君宜點點頭,“煜兒是好孩子。”
兩師徒在殿外說說笑笑地玩着雪,但殿内就沒有這麼輕松了,楚微清都快被張平唠叨死了。
“不要别過頭當做聽不見,你得正視這個問題!”
打除夕那日聽完方君宜彈鳳求凰,他就整宿整宿睡不着。他自認自己就是個對音律一竅不通的呆子,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這鳳求凰講的是什麼,這講的可是愛情啊。
那方君宜在除夕宴上彈這首曲子說明什麼?說明他對楚微清有意思啊!
楚微清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想看張平。什麼玩意就方君宜對他有意思啊?他情願相信姓方的對他珍藏的茶葉有意思,都不相信他會對自己這個人有意思。
“老師,有沒有一種可能,君宜他隻會這一首曲子?”楚微清垂死掙紮。
但張平不信:“臣決計不會相信您這鬼話,世侄那可是方家人,方家可是出了名的書香門第,這君子六藝如何不通?”
他情願相信楚微清是在诓他,也不願意相信方君宜隻認識這一首曲子。
“陛下,你可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你糊弄老臣也就算了,你可不能糊弄世侄的心。”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楚微清揉了揉太陽穴。
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張平解釋,方君宜真的隻會這一首曲子。這年還沒過完,他已經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不該為了那點樂子,沒把方君宜那個才藝表演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