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心不下方君宜,擔心他會被訓,卻不想不過是一個轉身,人便已經在院子裡跪着了。這地離得遠,根本就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楚微清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幫他的心頭好解釋兩句,隻是剛擡起頭便被申屠铮兩塊小石子砸了回去。
楚微清着急,準備爬起來沖進去,卻是看見了方君宜略帶嫌棄的眼神。
于是他隻要按捺住自己的沖動,先等方君宜試着自己解決,他雖是着急,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等方君宜解釋不了他再下去也不遲。
大不了便是下去被申屠铮教訓一頓而已,騙走了人家的小師弟,讓幾招還是可以的。
申屠铮沒有那讀心術的本事,他一屁股在方君宜的身旁坐下,循循善誘:“你也知道,這斷袖這麼大的事,不應該是你自己一個人出面承擔的,懂嗎?有什麼,我們坐在一起,攤開聊明白,好不好?”
“我知道。”方君宜收回視線,“正是因為我知道,所以這才是我的錯,我明知道他心中另有旖思,還縱容他逾矩的舉動,更應該為此擔起責任。”
他字正腔圓,習武之人又耳聰目明,屋頂上的幾人自然也停了個一清二楚。
他們觑着楚微清的臉色,偷偷地挪遠了一些,主上的私生活,真不是他們應該偷聽的内容。
楚微清沒有閑心思跟他們計較,他原本是仗着方君宜的默許才占盡了便宜,卻不想這人是這麼想的。明明隻要說是他的責任便好了,畢竟從一開始,這個男妃的名頭便是他們強加給方君宜的,他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他看得有些心疼,平日裡看着機靈,卻是不曾想他會在這種事情上倔,不願意改口。
那倔樣,倒還真的與他去世的父親又幾分相像。他原以為是方君宜從小在青屏山長大才會這般想得開,現在看來,這種倔強估計是深深紮在他們方家人的骨子裡,隻要認準了便不會改變。
申屠铮聽得吐血,自然也是清楚他倔,所以才會放軟了語氣,試圖讓他理清楚:“你既是想不明白,又何必為了想不明白的人受這頓罰?”
方君宜低垂着眼睫,掩飾這自己眼中的茫然。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認下來,雖說父母和師父這般教誨,但卻從未将他拘在這般規矩之内。如此想來,應該是他願意的。
若非是他自己願意的,就算是他們的師父在這裡,估計也隻會雞飛狗跳,哪有這麼乖順地認錯。
明明想明白了一點關竅,方君宜卻是覺得自己更加疑惑了。
申屠铮歎了口氣,拉着他的手:“起來了,一會傳回去青屏,師父非得讓我把地全部自己犁完。”
他已經能猜到師父他老人家會罵什麼,無非罵他一身牛勁沒處使,就知道禍害自己的師弟。閑着沒事就滾下山去把農活全部都幹完,别總叽叽歪歪的。
方君宜卻是抽回了手,說:“别着急,你讓我想想。”
想什麼?想什麼時候回去告狀嗎?
“祖宗,先起來,别說我沒告訴你,一會這腿麻了可就跟我沒關系了啊。”申屠铮提醒道。
方君宜知道,但他不是很在乎,因為他似乎想通了些東西。他擡頭,望向了屋頂的方向。這個距離他一點心聲都不可能聽得見,但是他突然很好奇,很想知道楚微清現在是在想什麼。
會是沾沾自喜于他終于也有些動了心,還是會在心疼他,心疼他跪在這裡承認這不該認的錯誤?
他想不通,其實他一直都想不通,但這并不是些什麼要緊的事情,是可以随他一日一日的敷衍過去的。不過是今日被申屠铮追問,他才又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倘若今日不曾被不質問,自己又是不是會一直裝傻,享受着楚微清帶給他的好處呢?
楚微清一直在那看着,看到他那略帶茫然的目光,他還是選擇了從屋頂躍下,回到方君宜的身邊。
“别聽你師兄胡說,趕緊起來。”楚微清将人拉了起來,順手給他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塵。“本就是我欺負你年紀小不懂事,怎就是你的錯了?”
他雖是也想聽方君宜的心裡話,卻也實在是不想看他這副模樣。橫豎到最後心疼的也還是他自己,什麼真心話的,不聽也罷。
申屠铮皺眉:“要不要給你們點時間商量商量,看這是到底是誰在犯渾?”
這一個上趕着認,另一個趕緊出來護着的,不知道還以為他是什麼來棒打鴛鴦的惡棍。
還是那種連八字都還沒有一撇的野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