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看這一點,洛禾心中便已經了然。
她再往前走,找到一家小茶館坐了下來,這處士兵倒是少了一些,此刻人群繁多,洛禾坐下沒多久,小茶館就已經人滿為患,洛禾讓一對夫妻坐在了自己眼前,她也不做聲,就聽着那對夫妻閑聊。
這夫妻是從衛來的,此時也是因為姬姌來了鄖,便想來看看,也不知是為衛的哪位大人打探消息,結果來了幾天都被拒之門外,後面又在沿街士兵處受了氣,此刻正打算打道回府。
洛禾隻聽得這二人口中對鄖有諸多抱怨,便也知道,鄖的此番管理實在是不妥。
先前隻聞鄖地多好名聲之人,如今看來,書中所讀,終究不如自己親自來看來聽。
這名聲怕也是威逼之下出來的。
洛禾喝完了茶,轉身向店小二打聽了一個地方,告辭之後,洛禾卻沒有去店小二說的位置,隻是繼續向前走。
前方人群更加混亂,隻是在這混亂之中,卻沒有太多的人看管了。
此地多是人口買賣,貴人嫌棄,便也隻有各府中的管家多來,洛禾出現在這裡确實不太妥當,但眼前無人可用,洛禾帶着帷帽,隻是看,并不駐足。
這地方髒亂,時不時可以看到賣身葬父的牌子樹立,或多有父母買賣子女,洛禾看着心中難受,隻是走到裡面,再轉回頭将方才看上的兩個買來。
隻等走完一圈,洛禾身後帶着兩個小姑娘,也算是有些收獲,正打算回府時,突然在路邊看到一名小道士。
她方才來時這人還不在,此時卻是豎着一個算命的牌子,人就随意的坐在地上打盹,攤前并無一人。
這環境之下,自是不會有人的。
尋常百姓并無閑錢,若是管家之輩,又是隻想完成任務早點離開此處的,這人又怎麼可能想不到。
洛禾隻感到奇怪,便多停留了片刻,那小道士年紀不大,整個人很瘦,衣衫褴褛,若沒有眼前那塊闆子,到更像是個乞兒。
洛禾沒說話,也沒走,大約一盞茶時間,那小道士也沒有睜眼,隻是慢悠悠的道:“姑娘若是不看就走開些,别擋着我的生意。”
洛禾左右看了看,周圍并沒有人,便隻道:“你在此處擺攤,怕是不會有什麼生意。”
小道士輕輕搖了搖頭:“非也,有緣千裡來相會,若是無緣,在哪裡都是遇不到的,若是有緣,何處不得見?”
這倒是有意思,洛禾不由道:“那依小公子所言,何為有緣?”
小道士半眯着眼睛,隻是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那闆上的字。
闆上大字寫的歪歪扭扭,隻能勉強看出是算命的攤子,洛禾順着小道士的手指看去,隻見那大字底下又寫了一行小字。
“一卦十兩。”
洛禾:……
洛禾擡頭看着那小道士,有些啼笑皆非:“有錢即為有緣?”
小道士伸了個懶腰:“那是自然,畢竟我也是要生活的。”
若是隻為了生活,便不會擺出這十兩的開價,更不會在此處,洛禾沒将小道士這句話放在心中。
洛禾道:“你就如此,讓旁人如何信你?”
小道士隻是換了個姿勢打盹:“緣法精妙,自有人來。”
話說到此,洛禾倒是起了興緻,她身後那兩個小姑娘看着十兩,臉色已經十分蒼白,那銀錢夠她們一年生活了,如今就這麼花出,讓她們看的心酸,卻也更加覺得跟着洛禾有好處。
洛禾将手中那塊銀子放在小道士眼前,笑道:“如此可算是有緣?”
就在銀子落下的那一刻,小道士眼睛立馬睜開,他飛快的将銀子收好,這才認真打量洛禾:“你我之間緣分頗深,姑娘想問什麼?”
洛禾嘴角不由得一抽,如此貪财之人,真的可信嗎?
銀子既然已經給出去了,自然也不能白給,洛禾将自己腰間的銘佩給了身後的兩位小姑娘,讓她們先去府中安頓。
待人走後,洛禾這才道:“你能看出什麼?”
小道士收了那木闆,故作高深道:“姑娘是富貴命,此一行命運多舛,禍福難料,有些虧了。”
洛禾道:“你所說的命運,可能更改?”
小道士搖搖頭:“命運輪回,自有天定,非人力能改,當你知道命運的這一刻,此後諸多努力,就已經朝着命定之數走去了,多少人想妄圖逆天改命,最後隻不過是順着指引走上了天道罷了。”
洛禾沒有繼續文所謂的命數,隻道:“你既收錢,那便幫我算一個人的命罷。”
小道士又是一搖頭:“你要算的那人乃是天命,說不得。”
洛禾倒也沒有強求,她隻道了一句多謝,也不想多問什麼。
這時小道士開口道:“姑娘不算算自己的命麼?”
洛禾擺了擺手:“若如你所言,那還是不算的好,如若身上背負一個必死的結局,那麼會讓我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了用,不如就讓未知繼續未知,這樣等那天到來之時,我或許欣喜,或許會悲傷,卻不會覺得一切錯付。”
小道士思慮片刻,道:“那我告訴姑娘一句話罷,誤入牢籠不自由,命入此處,當斷必斷。”
此話并不難解,洛禾神色有些凝重,她道:“此話是告知我,還是旁人?”
小道士道:“此言當是映照姑娘身邊之人。”
洛禾身邊之人也隻有姬姌,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小道士又道:“冥冥之中命運猶存,仍有時機未來,此時機并非靜待,易主動出擊。”
這話或許隻是尋常唬人的招數,但洛禾卻記在了心中:“我還有疑問,勞煩小先生解惑。”
小道士隻微笑道:“有些事情,注定沒有答案。”
“是沒有答案,還是小先生不願告知一個答案?”
小道士歎一聲氣:“有些事情,尚有生機。”
洛禾朝着小道士彎了彎腰,真誠的道了句:“多謝。”
小道士掂了掂手中的銀子,轉身道:“你也不必謝我,畢竟這是你我二人之間的緣分。”
洛禾追問道:“今日在此得見小先生,可也是命中注定?”
小道士還在把玩手中的銀子,他将銀子高高抛起,然後又穩穩的接在手中,聞言隻道:“是緣分使然。”
小道士走遠後,洛禾這才回府。
她心中将小道士的話翻來覆去參透,此時隻覺小道士言之有理。
隻是誤入牢籠那句總讓洛禾心中有些不安。
這牢籠是府内,還是鄖,又或是這九州?
若是鄖,那此地确實不能久留,如今鄖王已經不可靠,洛禾覺得自己有必要尋得他人再加考量。
……
此時府内,姬姌面前坐着一名紅衣男子,這人衣袍之上繡着金線,腰間環金帶玉,眉目之間有幾分鄖王的模樣,此刻他正與姬姌閑聊。
“姌公主來鄖,我本應該是第一時間來拜見,隻是手中之事繁忙,今日也是抽空來見,見諒。”
這人口中說着見諒,言語之間卻并無任何抱歉,那副語氣反而是有些看不上姬姌,但卻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與姬姌相見。
太子估如此,姬姌也懶得與他客套,隻是應道:“無妨,你來或不來,對我來說并無區别。”
聞此言,太子估隻是一笑:“殿下若明日有空,不如同我一起聽曲。”
姬姌亦是一笑:“既然是鄖太子之邀,那便去罷。”
“如此,那我明日再來接殿下。”
姬姌隻看着太子估離開,也并不相送,待人走後,姬姌隻是提了劍于庭院中練武。
可惜洛禾不在,若是她在,想必能套出太子估更多的話。
隻是明日聽曲,姬姌心中隻怕又是一則變故。
畢竟太子估這人……姬姌揮出一劍,劍風掃過,姬姌閉了閉眼,隻覺得此人比起鄖王更讓人捉摸不透。
且待明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