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他擡頭和唐蓮對了一眼,對方笑道,
“何老闆多慮了。”
一勾手順着還沒反應過來的翟阙往外走。
夜風灌在耳邊呼呼吹着鬓邊的散發,唐蓮正專心策馬就聽翟阙在懷裡說,
“小師父,你懷疑阿粟哥嗎?”
唐蓮分神看了他一眼,
“我沒說過。”
“阿粟哥不會害長嬴的。”
唐蓮點頭,“好。”
暗沉沉,冷冰冰的夜,怎麼也走不到頭,穿錦繡胡服的女子身影倩麗,神态端莊,在層層的紗帳後沖他招手,他幾步上去,那個飄忽的身形卻更遠,怎麼也追不上。裴長嬴跑得滿頭的汗,一口氣堵在心口,終于累得跪倒在地,沖着越來越模糊的身影拼盡全力喊道,
“娘!别走!讓我看看你。。。”
女子好像沒聽見一樣,繼續往遠處去。
“娘。。。娘。。。”
裴長嬴跪地哭得發不出聲,那個身影終于感受到什麼一樣一頓,緩緩回過頭來。。。
裴長嬴竭力去用目光描繪,黑暗被慢慢撕裂,燭亮填滿了空隙,日思夜想的五官逐漸清晰,高鼻,深目,直到定睛在那綠寶石般的眼珠上,裴長嬴渙散的意識才逐漸回歸。
“長嬴”
何粟摸了摸他的臉,垂眸道,“是我不好。”
裴長嬴輕輕搖了搖頭。
“你相信我嗎?”
裴長嬴沙啞道,“我永遠相信你。别自責。”
他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何粟靠近,對方低下頭湊到他耳邊,隻聽虛弱的氣音傳來,“阿粟哥,别養‘毒蛇’,會遭反噬。”
“就是這兒了,快,快!”
這是唐蓮和翟阙請了大夫回來了,翟阙正催大夫往東廂房來,何粟直起身,低歎道,“知道了。”
聽到大夫說裴長嬴隻是被割了手腕失血過多,沒中什麼奇怪的毒,翟阙才稍微放下心。
他松了口氣,下意識想牽手,才發現唐蓮已經不見了好一會。
那邊大夫在給裴長嬴上藥包紮,翟阙想了想溜出了門。
他直奔後院去,唐蓮果然蹲在井邊四處觀察。
“小師父。”
唐蓮頭也沒擡,拈了一小撮土在手上撥弄,“我沒懷疑何老闆。”
翟阙坐在石凳上躊躇了半天終于開口道,“我不是不相信師父。隻是。。。隻是。。。”
唐蓮起身坐在他對面,把他因為緊張一直捏着的杯子從手上抽出,重新擺好,“隻是什麼?”
翟阙終于擡起頭看他,
“隻是長嬴是阿粟哥帶大的,誰都可能害他,阿粟哥絕不會。”
唐蓮偏了偏頭,“何老闆帶大?那他爹娘呢?”
談及此,翟阙歎了口氣,“長嬴的娘親生他的時候便去世了。後來裴司馬又續弦了位揚州歌姬,生了一子一女,現在他們一家都随着裴司馬在駐地住着,所以裴府才隻有長嬴一人。”
“裴司馬簡直是鬼迷心竅,門不當戶不對還要娶,娶了新歡連對長嬴都不大上心了。”
唐蓮這才歎道,“怪不得。”
怪不得唐蓮上次感歎裴府清淨時裴長嬴臉上露出落寞之色。
同樣是爹不疼娘不愛,唐蓮好歹還有師父師娘,裴長嬴身邊卻沒個親近的長輩,這麼大座府邸,若不是翟阙今天突發奇想來找他,恐怕他連死都是悄無聲息的。
唐蓮突然想到了什麼,想告訴翟阙,即使親手帶大,也能狠心親手殺死。
隻是看着翟阙還在那裡嘟嘟囔囔碎碎念裴司馬如何不靠譜,唐蓮原本想說的話在舌尖生生繞了個彎,
“這樣看來,對長嬴下手的定另有其人。”
“肯定的!”
翟阙眼裡亮起了光。
殘忍的真相易得,少年人易碎的那份天真卻需謹慎呵護。
把青天白日溫柔缱绻的夢做得再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