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的積雪沒過了腳踝，唐雁華才終于能堆起一個雪人來，胖墩兒一樣結結實實杵在門廊下。唐知慎要上值出門時都得踮着腳，連衣襟掃到了雪人身子都要被坐在台階上監督的唐雁華瞪上一眼，伸手就要訛他爹三文錢。

唐知慎乖乖交了罰金才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天還沒大亮，唐雁華就攥着那三枚銅闆咚咚咚跑到早市又跑回來，浮了一腦門子的汗，打扮好雪人，滿院的人依舊是一個也沒起，她覺着無聊，自己也靠着牆邊盹過去了。

冬日清晨人難免倦懶，翟阙抱着被子縮在榻上，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頭，看着案前的人披着外衣坐在窗前認真地摹着什麼，陰天室内不大光亮，隻有炭火幽微的暖光暖融融地鍍在身側。室内另有一隻小爐子，上頭煨着個陶藥罐子，發出咕嘟咕嘟的輕微響動。

翟阙一聽那聲音就想嘔，将整個臉又埋進了被子裡。

“躲什麼？”

被子的主人踱步過來把他從被子裡撈了出來，冰涼的手指點着他的額頭，“躲着就能不吃藥了？嗯？”

翟阙還沒來得及抗議，唐蓮已經盛了藥過來送到他面前，“你醒得剛剛好，一大早就熬上的，現在正好可以喝。”

看翟阙用手捂着嘴搖頭，唐蓮啧道，“那好吧，我再去煨一會，要是煨久了更苦了你可别哭。”

翟阙眼睛迷茫了一陣突然一亮，唐蓮率先截斷了他的話頭，“沒用，開什麼條件交換都沒用，你不喝我就幫你再煨會兒。”

他起身作勢要走，身後飛來一隻什麼，唐蓮反手截住，看到是翟阙丢來偷襲的一隻香囊，

“呈上來吧。”

唐蓮折身回去将他抱在自己身上，又看翟阙眼睛也不睜，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小蓮伺候本公子喝。”

唐蓮咬牙稱是，舀起一茶匙湯藥送到嘴邊，翟阙睜眼開了一眼又扭開臉，

“要你喂我！”

唐蓮嗆了聲，“那也太慢了。你乖乖喝，我等會出門給你買櫻桃蜜餞去。”

翟阙擰着從他身上滑下去，“那你就讓我死了好了！别管我了！”

唐蓮最聽不得的就是他說這話，當即灌了一口湯藥在口中俯身按着翟阙的腦袋灌了進去。

翟阙起初被他捏得肩膀和腮幫子痛還推他，幾個來回之後就用兩條胳膊纏上了他的脖頸。

呂氏聽到唐蓮房中不小的動靜剛想叩門問問怎麼回事，房門突然吱呀打開，唐蓮像一陣風一樣卷了出來，故作鎮靜想從呂氏身側溜過卻被喊住，

“站住，慌什麼。一大早叮鈴咣啷的，你不知道病中的人要多安靜修養嗎？是你讓人别住客棧住家裡，那就好好伺候着，怎麼這麼不上心。”

唐蓮心中腹诽他要是不上心那誰還算得上上心，嘴上卻讨饒道知道錯了正準備出門給人買蜜餞賠罪呢，又被攥住了胳膊，呂氏擡頭打量着他微腫的嘴巴，

“你這嘴怎麼成這樣了？還有這通身的藥氣是怎麼回事。”

要不是知道唐蓮最怕苦最讨厭服藥，呂氏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嘴饞偷喝别人的藥了。

唐蓮不知該作何解釋，隻說屋裡的人服了藥快苦吐了，他得趕緊出門了，這才被放開。

他剛想溜走，看到門廊下雪人身上的東西腳步一頓，又退了回來。

片刻後，翟阙眼前就出現了兩支紅彤彤的糖葫蘆。

他正嘴裡發苦，毫不猶豫接了過來，吃了一顆才想起來，

“怎麼這麼快？哪裡來的？”

唐蓮正靠在床頭翹着腳吃另一支，

“快吧？我厲害吧？”

翟阙專心咬糖衣，點了點頭含糊道，

“厲害。”

唐蓮倏地坐直，目光灼灼，

“那你親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