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建将手中最後一把魚食一股腦地丢入紅鯉池中,煩躁地拾起一把石子去丢搶食的紅鯉。
侯君宿去了關外,走前特意敲打過他好好準備科考,不準再去和其他公子哥兒尋歡作樂。他母親又去了京郊寺中,偌大一座府邸,家仆小肆都在按部就班做事,沉悶得他想發火,一天到晚總得找些由頭打罵幾個小厮出氣,久而久之,連家仆都躲着他走,他找不到由頭發火,一日複一日煩躁。
門仆隔了池邊老遠戰戰兢兢傳話,
“少爺,有…有人求見。”
侯建原本靠坐在池邊的欄杆上,聞言以為是哪個狐朋狗友來找他解悶,站直了身子,眼睛都冒着光,“是誰?李侍郎家的還是陳尚書家的?”
“是…”
門仆話都沒說完,身後就傳來一聲清脆的,
“表哥!”
侯建以為自己聽錯了,往前走了兩步,看清人才确定是他那可惡的表弟笑着沖他招手打招呼,他身後還跟着跟他有過節的那個“忠實家仆”,隻覺剛好沒多久的腿腳又在隐隐發疼。
侯建止住了腳步,警惕道,
“你們來做什麼?”
翟阙似乎沒看到他的拘謹,熱情洋溢地向他走來,“我來賀表哥大喜呀。”
“我有什麼大喜?”
翟阙依舊笑吟吟道,
“新婚大喜呀!”
聞言在場的家仆無不面面相觑,四下對望,茫然又八卦地盯着他們。
侯建咳了一聲,頭痛道,
“你能不能别胡說八道。”
說完就快步離開,翟阙不依不饒地跟在他身後,
“诶,舅母不是說你要和康家聯姻嗎?”
侯建與康淼的事到底不光彩,更何況康家舅舅也确實看不上他,能不能成都令說呢,看着翟阙這四處替他張揚的架勢,豈不是在斷他與别家結親的後路,不禁怒道,
“你能不能别四處宣揚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啊?我以為你們都定了呢,還想着做弟弟的,得給表哥奉份厚禮恭賀的。”
“嗯…怎麼着也得三千兩吧。”
侯建甩了甩袖,冷哼道,“那還真是得多謝你的好意了!若有那天自然不瞞表弟,現在,你請回吧!”
翟阙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的袖口,
“表哥别急,一言為定啊。那禮尚往來,我若是成親,表哥是不是也得依樣奉上厚禮。”
侯建被他攪得煩,随口道,“行行行,你先放開。”
翟阙放開了他的袖口,雙手掌心向上,捧在侯建面前,
“那請吧,三千兩。”
侯建閉眼理了兩秒他的邏輯,睜眼依然是一片茫然,
“你在,說什麼?病入膏肓燒到腦子了?有病就去吃藥。”
卻見翟阙一把拉過唐蓮正色道,
“我們準備成親了。表哥你是準備給賀禮還是封口費?”
“我有個朋友嘴很快,保證明天就讓整個長安的人都知道表哥要和康家結親。”
翟阙看着侯建呆滞了一刻鐘,轉身回書房抽了三張銀票拍到他手上,
閉眼低啞道,“滾,快滾。”
翟阙美滋滋地将銀票揣懷裡,出了侯府的大門才笑得前仰後合,不住搖唐蓮的胳膊,贊道,“妙宗,妙宗,你這個法子也太絕了。”
唐蓮止住腳步,捏着他的臉左右看着,
“初見你時,還以為你有多正經呢。”
翟阙從懷裡拿出銀票舉着細細端詳,
“你帶壞的。”
回到客棧,翟阙将從各處搜集來的銀兩都推給了應聞,
“我母親在城郊有幾處莊子,容納那些傷員不成問題。這些銀兩供找大夫,廚娘和采買之用。看莊子的是我母親的乳娘一家,有瑣事請他們去做就好。”
應聞看着銀兩的數額不禁驚道,
“這…都是兵部撥的?”
“還有我敲詐的。”
“小公子你…”
翟阙咳了一聲,“就當作給你的封口費吧。”
應聞反應過來他是在指那天時鏡夷無心說出的話,躊躇道,
“你和唐公子當真…?”
“應大人能替我在二哥面前保密嘛?”
應聞攏了攏錢匣子,低頭數錢,
“不是保不保密的問題,問題是,唉,那…那你這身子你得節制呀。”
翟阙一口熱茶噴在地上,嗆咳了幾聲,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
傷兵都安置好後,平靜的日子如白駒過隙。一眨眼間漫長的冬日終于捱過,春暖花開之際,一封邊關來的軍情千裡加急,帶着關外的風雪在長安炸響--
世子大勝,春日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