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開口:“夫人寫了三封,一封給您,一封給阿嫂,一封給趙丞相。”
阿母緩緩地點了點頭:“她和我道别時說過。”
“和您說過?”我訝異,“您二人能對話了?”
阿母起身走向房門,打開後跨出一步,站定後轉身看我,這一瞬後我與阿母便來到了那座高山。
阿母站在姜夫人的墓前,低頭不語。
“徽兒是個好孩子。”姜夫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阿母沒有回頭,這些年來自己想象對方開口說話已經很久了。
姜夫人慢慢走向前,聲音緩緩流出:“她的能力也很好。我給你留了信,就在書房,待會你回去後便能看到。”
阿母原本面無波瀾的表情和如古井平靜的眼眸在姜夫人越走遠近後,産生了極大變化,狂喜,震驚,不可思議和難以置信在這一刻不斷出現在阿母臉上。
她立即轉身,動作飛快,卷起地上的落葉飛到姜夫人腳邊。
姜夫人的動作一頓,跨過了那飽含思念席卷而來的落葉,讓它平穩落地,不曾有絲毫破損。
“你還是這樣一驚一乍。”她雖背對着我,但聲音透着濃濃的笑意,似是能看到她彎起的雙眸。
“你,你,”阿母張口隻道這兩個字,雙頰卻滿是淚珠。
姜夫人走到了阿母身旁,阿母一直盯着她從遠及近,由近到旁,腳如古樹根莖,未曾移動半分。
“多久未與你說話了?”姜夫人開口。
“我已經記不得了。”阿母道,想擡腳走近她,卻因以往的不能動而有些落寞,站在原地垂眸。
“你怎知不能移動?”姜夫人又道。
阿母依舊垂眸,歎了口氣微擡左腳,發現竟真的能動,迅速擡頭盯着姜夫人,雙眸顫動,下一刻直接撲進了她的懷裡。
“你今日就要走了,是嗎?”
姜夫人一把抱住她,笑道:“就不怕我摔了?”
“你不要扯開話題。”阿母開口。
“嗯,今日就要走了,是徽兒讓我們能相見。”姜夫人扶着阿母走到自己的墓前,看着那塊依舊嶄新的碑,“你總來,也不怕辛勞。”
“那你也不願意走。”阿母道。
“我舍不得。”姜夫人道。
“我就舍得?”阿母問。
姜夫人自知說不過,彎唇笑道:“我一向說不過你。”
“有去看過蘭兒嗎?”阿母問。
“嗯,我剛從她的夢中出來。”姜夫人道,“她身子似乎又弱了,勞你多幫我照顧她。”
“好。”阿母答應。
“這次怎麼就能如此了?”阿母問。
“你回去問徽兒,我也不知。”姜夫人搖了搖頭,又繼續贊道,“她不僅能讓我與你對話,甚至我寫的字你們也能看到。實在是神通廣大。”
阿母一直挽着姜夫人的手臂,此時聽了她的話,面上神情柔和很多,笑道:“隽兒一直很聰明。”說完便拉着她轉身,不願她再面對自己的墓。
“蘭兒以你的名義送來了賀禮,慶隽兒成年。”阿母道。
這讓姜夫人有些驚訝:“是蘭兒送的嗎?”
阿母開口:“應是丞相和她說了有這一淵源,所以她寫了賀信。”
“看來應是簡潔的祝賀。”姜夫人笑道。
阿母也笑了:“是,賀信如官府文書,鄭重而有禮。”
“她坐在桌前執筆寫信的模樣我似乎已經見到。”姜夫人拉着她往山下走。
“今日沒見到嗎?”阿母皺眉不解。
“這兩日本是我要回天宮的日子,所以會了卻塵事,忘掉過往,這樣才不會産生煩憂與悲傷,避免産生波折,到了天宮才會重新想起。原以為就這樣回去,沒承想蘭兒的禮品送入季府,我又能重新見到你們。所以我就跟着那禮來到府上,也因此見到了徽兒,也這樣寫下了信。”姜夫人笑道,“不過我都不知蘭兒寫了賀信。”
“那你有給她留信嗎?”阿母問。
“當然。”姜夫人點頭道,“當然有。”
阿母挽着她,慢慢地走下山,陽光越來越暖,風聲越來越輕,花香越來越濃,阿母最後一個人回到了季府,踏進了房門。
“咔嗒”聲響起,門被關上了。阿母轉身看我,又開口道:“我很感激隽兒。”
“您無需這般客氣。”我走過去扶住阿母,開口解釋為何姜夫人能寫下信件且信能長存于世。
“所以說這是考驗裡土地神贈與你的法力?”阿母問道。
我點了點頭:“原先不知此法力有何用途,現在便知曉了。其實也就這一次,幸好能兩全其美。”
又和阿母聊了很久,走出房門擡頭看去,将軍府方向烏雲靠攏,似哀雨不斷。
今日阿嫂旬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