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定二十四年,我第一次見到沈清财。他身邊站着許多人,個個有禮有謀,眼中野心滔天。
“季大人。”他們行禮笑道,若非眼中情緒,實在是魚目混珠。
我回禮又看向沈清财:“見過沈大人。”
沈清财盯着我,微微笑道:“季大人有大量。”
此話一出,我掩下眼中神色,緩緩擡眸盯着他揚唇開口:“不過孤身一人,如何比得上沈大人有衆多同僚相助,如此官職,實在是萬分欽佩。還望大人多多提攜。”我又看向衆人,“願與各位大人同仇敵忾,勠力同心。”
沈清财臉色一頓,輕微眯起雙眸,眼中的高傲之意淡了許多,嘴角也放了下來,掃了身旁衆人一眼:“本官當真該感謝各位鼎力相助。”
衆人連連彎腰行禮:“不敢,不敢。能得大人賞識豈能說是相助。我等願與季大人輔佐大人,竭盡全力。”
沈清财又笑道:“本官知各位忠心,明日江邊宴會,各位可要按時出席。”
“是。”沈清财離開後。我與衆人面對而站。他們瞪着我,顯得很是正氣。
“怎麼季大人想着入朝為官了?”有人道,“莫不是季将軍死後覺得季府靠不住,要自己尋求出路?”幾人捂嘴,窸窸窣窣如夜中偷盜的聲音響起。
“入朝?”我勾唇笑道,“各位大人覺得自己已能達到面聖的資格了?不把沈大人放在眼裡?”
幾人笑意頓減,我又笑道:“不知沈大人可知各位僭越之心?”
“季大人,”幾人冷冷開口,又看了我的服裝一眼,咬牙切齒,“真是巧舌如簧,和你身上的官服一樣令人生厭。”
我聽聞随之大笑:“各位謬贊,實在受之有愧。”幾人嘴角微顫,古怪地看我一眼,沒繼續接話。
“要不說季大人勇氣可嘉,趙大人逝世不久,大人就有膽量穿上這身官服繼續當官。”
我懶得再做表情,微擡下巴垂眸看向他們,但看到幾人立馬變化的表情,我為了做個表面掩飾,強硬地擠出一個笑容,幾人看了瞬間後退半步,做防禦狀。
我開口:“看來各位從心底裡就很看重這身官服。這身官服給各位影響很大?”
“季大人不必這般威脅。”幾人怒目切齒,“下官最恨就是趙大人。”
我向前半步,他們又後退。我站定,他們卻沒敢向前。我冷哼一聲:“可你們都沒資格接觸趙大人。”
“你!”幾人暴怒,大叫出聲,“她敵人這樣多,又如何誰都記住!?”
反倒是我有些意外,挑眉輕笑:“這麼說你們無理取鬧?”
“季大人你何必與下官争這口舌之辯。既然之後是同僚,還望能平安處事才好。”有人看向我,笑得很是真誠,若能忽略那笑意不達眼底的話。
“我從未想過與各位為敵。”我淡淡道,“各位大人能施展抱負,又為何與我作對?”
幾人皺眉不解互相對視,想反駁但說不出個所以然,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最後有人開口:“季大人能如此想便好。”
我點頭沒回話,在思考要如何應對明日的宴會。果不其然,幾人又笑道:“明日沈府宴會,有關戶部運鹽一事。”
我有些想笑,信任看來也是随意揮發。我問道:“這事也經沈大人之手?”
“不然如何獲利?”幾人道。
“怎麼不怕被人發現?”我問。
幾人又道:“季大人覺得自己能左右?”說完哈哈大笑,“我們不過是出計策,至于如何運轉,豈是我們能知?隻要我們能得好處就夠了。”
“沈大人同意你們與我說此事?”我笑道。
“這樣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幾人雙眸閃光,嘴角揚起癫狂的笑容,“若此事洩露,定是從季大人口中傳出。”
我正眼瞧這幾人:“你們就這樣一緻對外?”
“當然。”他們忙不疊地點頭,有一人張開雙手靠向兩旁站着的人,自信無比,“與季大人相比,我們才是一個陣營。”
我笑着點頭,團結才好,團結才好。我開口道:“看來沈大人也是這個意思了。”這沈清财從一開始就想着害我。
“這就無需季大人在意。”他們默契行禮,仰着頭大笑走出官府門。
他們離開後,我在官府轉了轉,仔細觀察一番,清雅而富貴有餘。沈清财這樣的心性與官職這些年竟如此“無名”?我是不肯相信。他能叛國,手下定是有無數為他賣命的人。我要做的就是盡力鏟除所能鏟除的一切人和事。
越轉我心越清,出了官府,我擡頭看天,是一望無際的藍,頓感心情很好,我揚唇輕笑,這些人團結也是因為利益一緻。
回到季府,我進了門就看到阿姐迎面快步走來,立馬抱住我,摸着我的臉檢查來檢查去,我被逗得發笑,連忙制止:“哎呀阿姐,這是作甚,我不過是去官府一趟。”
阿姐聽到我的聲音,這才完全放心:“我不安心,沈清财的幕僚肯定不是心軟之人。而且這是你第一次離我這樣遠,我不能時常看到你。”
“那我在府上時,也不見得常常見到阿姐。”我剜了一眼阿姐,佯裝生氣,“何況現下也不遠,還在京城。”
“那不還是因為知道你是安全的,知道你在府裡。”阿姐雖是笑着解釋,但還是有些憂心,“現在官府裡沒有我的人。”
我還沒說話呢,阿姐突然叫了聲,“欸?”自言自語,“誰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