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聽聞這才止住了淚,調整好情緒跟着我去找張閑。還未到正堂,張閑已前來迎接。
我笑道:“張大人久等了。”
“昨日便得知官府來了貴客,有失遠迎,您見諒。”張閑看向陸玄,“不知這位大人……”
我開口:“他是……”
我還未說完,陸玄立馬把話接了過去,恭敬行禮道:“下官是季大人門下的官,陸玄。”
張閑回禮,并不好奇陸玄的身份,收回視線看向我,又看向陸玄,反而略顯吃驚道:“您姓陸?”
陸玄看着我,不知如何回答,很是緊張。
“莫非富甯還有陸姓?”我問道。
張閑笑道:“您忘了,官府曾來過一位陸姓的船商。”
片刻後,我壓下笑意:“往事不必再提,我們去正堂議事。”
陸玄跟在我身旁輕聲問道:“張大人此話何意?”
“我來官府時,恰巧見過這位船商。陸姓較少,他多少有些印象。”我看向陸玄,險些忘了此事,于是我打趣道,“如此,你并非生人。”
陸玄抿唇含笑:“下官總歸是季大人的官,何為生人。”我點頭,确實有理。
到了正堂,我開口道:“藥材一案我讓陸玄同我處理。”
張閑并無多大反應,點頭道:“好,下官讓人将所得信息交由陸大人。”
而後他又和我說了調查進度以及官府事務,陸玄在旁聽得很是認真仔細。我彎眸淺笑,是個通曉事理的人。
最後張閑又說回藥材一案:“此事不難解決,隻是以往實在不知會有此番情景。”他歎了口氣,神情哀傷。
終于要談到我今日前來的目的。
我開口道:“三日内查清此案,但後續核算藥材應花多少,多花多少以及該退還多少,加之查驗藥材數量、品質、種類以及再次定價并如何穩定藥商和醫館,且如何與百姓解釋,如何安撫人心,這些都是極其龐大而繁複的問題。我回京後,你要收心專注處理此事。”
“是。”張閑嚴肅道,“大人盡可放心。”
“富甯較大,官府處理後續情況興許會出現人員不足等現象。待此案查清後,你寫信回京請求鄰縣官員協辦,獲朝廷批準後,在三個月内盡量理清。”
張閑立即起身,鄭重行禮道:“大人考慮周全,下官感激不盡。”
我擡手示意其免禮,又道:“此事涉及較廣,在此期間務必讓侍衛護好官府,以免劍走偏鋒之人行事沖動。”
張閑深呼吸道:“下官定不負所望。”
我看向陸玄,道:“你有何想法?”
陸玄起身行禮道:“回大人,下官認為官府亦可就地招募些吏員,要求熟識藥材、熟知算術并身份清白之人。官員借調固然重要,但并非所有官員都對此熟悉。一方面能讓官府在請求朝廷批準期間,減輕些負擔,不耽誤事務處理進度。另一方面,也能讓百姓知道官府是真心負責。”
我含笑點頭,與我想法一緻。
我示意其坐下,又看向張閑:“雖是繁複,但腳踏實地依舊能完成。切記不必過度勞累,且此事實在急不得。生病花銷對于百來說是巨大的負擔,因藥費太貴吃不起藥,不舍吃藥緻病情加重、重病纏身甚至病故人數你也要查清,該如何安撫補償,這些也都是官府需要考慮的事。”
“此事處理結果甚至遠超劫糧一案對富甯的影響。官民能否繼續同心,也看你如何處理。”
張閑神情愈發鄭重:“下官知曉。下官已查清這些年來下官并未獲知百姓對于此事的報案,與何萬二人有關。”
我微微歎氣,張閑素日很是關切百姓。我開口道:“被蒙在鼓裡的亦不止百姓。由何萬二人掌管的官府不作為,但你時常幫助百姓,與百姓同心,這些百姓也能感知。如今你掌家,需要思考的問題隻增不減。”
“下官明白。”張閑點頭,“此案查清後,下官會将所有官文一同送往京城。”
我點頭,忽地想到學堂一事,問道:“富甯學堂如何?”
張閑道:“縣學一所,社學一所,學堂每縣必設兩所。趙大人之後,添了兩所女子學堂和一所女院,私塾較多,共十五所,多為女子私塾。同時,除女子專有學堂及學院外,其餘不受約束。”
“現狀如何?”我又問。
“下官吩咐每月都派人進行律法、禮儀等教學,百姓知其運作,潛移默化,并未有根深蒂固的偏見,企圖破壞或偏激之人,下官已經懲處,如今一切都好。”張閑道。
我點點頭,甚是欣慰。張閑果真是有能力。
我忍不住淺笑道:“張大人忠君愛民,今後就不會這般艱難。百姓很感激你,這些年你因被壓迫,不敢過多接觸百姓,但百姓對你的愛比你感受到的要多。若有時間,可以敞開心扉與大家聊聊,聽聽大家的想法。”
張閑眼眶忽地一紅,躬身行禮久久未言。陸玄随之起身。
張閑道:“趙大人任職後,依聖旨傳達全國創辦女院及學堂。下官因此得了女子的幫助與支持,下官甚是感激。以船為生的富甯因四大船商而立足地方,如今又得大人拯救,此恩如山,下官無以為報,三生難償。望大人能受下官一拜。”
張閑跪拜叩首,伏地而敬。陸玄躬身行禮,亦恭敬。
我開口:“不必多禮。這段時日富甯經曆頗多,你要記住發生的事以及我說的話,不必被其困住,但要用此來理清頭緒,該如何做,該怎樣做。你有能力,如今苦盡甘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張閑點頭:“下官曉得了。”聲似風吹院中兩棵大樹,落葉正簌簌地往下落,落滿正堂。
“回京後我會奏折上呈,請旨赈濟,解富甯燃眉之急。待丞相簽書、聖上畫可後,鈔引會同張大人批文一并送達。”
張閑擡眸又垂眸,雙眸濕潤,撩袍跪地,以額抵掌:“下官拜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