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已查過湖東官府,原先的大人因私吞朝廷糧、物等被判。如今為首的是位姓賈的大人,名賈哲。他是趙大人改革官制後依能力任職,十分尊重趙大人以及推崇趙大人的改革。”
到了湖東,才下馬車便看到賈哲正和陸玄行禮起身,擡腳便朝我快速迎了上來,行禮道:“下官見過季大人。”
我點頭笑道:“不必多禮,勞你久等。”又擡眸看了看四周,這裡地力平平,雖名湖東,卻無水澤之利,遠不如富甯以水為生。
掐指微微蔔算,此地風水順,百姓都能安穩生活,順意謀生。
我又看向賈哲,他身上福氣萦繞,與此地相合。我忍不住淺笑颔首,這也是個好官。
阿嫂真識人辨性,從未走眼。
賈哲擡手虛引,溫言相請我二人入府。
走入官府,發覺此處布料滿目,我眼眸一亮,問道:“湖東以何為生?”
“回大人,湖東多以制布染布營生。官府亦與富甯合作,随其船銷往别處。趙大人根據湖東地形及技藝為本,為湖東謀劃興起之路,如今湖東無不能制之布,無不能染之色。”提起湖東的發展,賈哲語氣透着自豪。
我含笑點頭。接着他又開口:“下官得張大人官文通知,已将湖東醫藥發展之事整理成冊,待您過目。”
“湖東得賈大人治理,是雙方之福。”我又問了有關學堂之事。
“湖東制布染布多靠女子,因此湖東在趙大人辦女院的命令下,無人反對,皆立女院。”賈哲道,“若無女子相助,湖東萬不能存。此地男子幫襯制布一行,辛勤耕作,不敢忘女子之德,常念女子之功。”
賈哲的話讓我側目,僅憑阿嫂這幾年任職便能使其觀念轉變至此?
莫非阿嫂另有計劃?于是我問道:“湖東一直如此明理敬然?”
賈哲聽到問話,眼裡霎時間露出回憶神色,開口道:“下官第一次見趙大人是元定十六年。”
——布料飄飛,滿天染色。那年湖東并非今日這般欣欣向榮,我也并非官府當家人。
我隻是官府裡不起眼的低官,湖東百姓不安康,官府沒良心。
我以為這輩子隻能如此,直到遇到了趙大人。
她當時還不是官員,甚至我都不知道她從京城來,但觀其氣度便知絕非尋常人物,她身旁跟着的侍衛亦氣質脫俗。
匡愚和雲恕聽到這突然打斷賈哲的回憶,略帶失禮道:“望大人恕罪,屬下先行退下。”
我看向二人,她們神情自若,并無變化。怎麼這般突兀開口。
賈哲笑道:“好,勞你們去書房拿官文。”
二人點頭行禮便退下了。
我出聲道:“賈大人見笑了,先前吩咐她們做事,現下定是想起還未完成,有些失禮了。”
“哈哈哈哈……”賈哲笑道,“下官知您來湖東有要事要辦,停留又不過三日,侍衛着急實在情有可原。”
不過賈哲盯着二人離開的背影微皺眉,似乎在思索,但最後又收回視線繼續講述。
——湖東得知趙大人來此地,整個官府如臨大敵,嚴陣以待。我第一次知曉原來官府有這樣多的官員,這樣衙署肅然,運轉如儀。
趙大人并非判案,隻笑道路過此地,閑來察看。她很認真,笑意淺淺并無其餘話語,但她略帶威壓的眼神如風吹掃過衆人。
但奇怪的是,整個官府似乎隻有我相信了她的話。其餘人皆神情緊張,如履薄冰。
我因低職無需參與正堂議事,便如尋常處理些文字謄抄的簡單事務。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門出現一道人影,我才擡眸看去便又消失。正當我以為出現幻覺時,那道人影又出現了。
我有些害怕,并沒有上前開門。影子并沒有原地等待,呼吸轉換間便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那道影子淡淡道:“趙大人請您去正堂議事。”
此話吓得我幾乎想從窗戶翻出逃走。怎麼會傳喚我,我快速回憶入官府後的所有行為,并未作惡。我也隻是處理些簡單的事務,并未接觸核心案件。
越想我越緊張,即使在官府,我都不曾與府裡的大人交談。
影子又敲了敲門:“趙大人請您去正堂議事。”
不過我想起今日見到趙大人時,她眼裡并不似府中大人那般高高在上,如此想着心情才緩緩平複。我既不曾做錯事,也就不會被責罰。
于是我起身打開門,面前侍衛淡然的表情又讓我心慌不止。這麼這樣冷漠,莫不是出事了?
我不安地跟着他走去正堂,這條我無比陌生的路。
來到正堂,我微微擡眸又迅速垂頭,不敢直視,跪地行禮,聲音因害怕而顫抖不止:“下官見過大人。”
“免禮起身吧。”趙大人開口聲音含着一絲笑意,“為何你也這般緊張?”
趙大人聲音溫和讓我心中不安消解大半,緊繃的心弦不由得松了幾分,但開口還有止不住有些發顫,我隻得略帶歉意地笑了笑:“大人恕罪,隻是下官從未來過正堂,不免緊張。”
“無?。”趙大人笑道,“我亦是第一次來。”
這話讓我有些驚訝,原來還可以這樣寬慰人?此時我對這位趙大人多了些好奇。
“下官鬥膽一問,不知大人召見有何示下?”
“湖東官府平日行事如何?”趙大人的問話讓我渾身一顫,吓得雙膝一軟又跪了下去。
“大人,”我擡手虛抹冷汗,“您此話何意,下官不明白。”
“你無需緊張。”趙大人語調如無風的水面,“我并非查案,這也不是審問。隻是湖東官府并不廉潔,朝廷赈災之物經官府之手,到達百姓手中所剩無幾。”
我聽着這些話,不由得多想,趙大人所言無論如何看都不像第一次到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