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瑤。”顧塵淵指腹輕柔的撥開她臉上淩亂的發絲,漆黑的眸沉沉如潤染開的墨硯,嗓音沉痛沙啞:“節哀!”
“楚叔的後事還需要你操辦,你要好好保重。”
楚瑤是楚明昭唯一的親生女兒,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顧塵淵在交往,感情卻似乎并未好到哪裡去,不僅沒有訂過婚,甚至楚瑤在跟他交往的過程中依然會時不時的跟相親對象約着喝咖啡。
外人的眼睛隻相信他們自己看到的,并加以猜測,并不在乎當事人内心的情感和細枝末節。
顧塵淵可以幫着操辦葬禮,可她若沉浸在悲痛欲絕的情緒裡一直不出面,他終究隻能算是個外人,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徒留話柄和閑言碎語。
楚瑤不得不強忍悲痛,将所有的情緒都暫時找個地方封存起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出面處理楚明昭的後事。
楚明昭才四十九,還有一年才到五十歲,正值壯年,且保養極好,歲月似乎格外優待他,并未在他足夠俊朗的面上留下什麼痕迹,眼角多出來的兩條魚尾紋是時光的積累和沉澱,更添成熟穩重,看着一直身康體健,誰也沒料到他會突然就這麼去世了。
消息傳開的時候,整個圈子都是震動的。
說是親力親為處理楚明昭的後事,其實隻要她出個面就可以了,所有的流程和安排基本都是管家和顧塵淵在負責,事情和人員都安排的妥妥帖帖明明白白。
許久沒再出現的莊雨眠也回了清泉灣,不論感情如何,她好歹也是楚明昭出了大筆的錢養大的,站在靈堂前,看着那張黑白遺像上的熟悉面孔,倏的紅了眼眶。
楚瑤披麻戴孝,穿一身素淨純白的衣裳,跪在靈堂前的蒲團上,雙眸空洞木然。
送走了白日裡來吊唁的賓客,楚瑤強裝的堅強一瞬間如高樓大廈般坍塌,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遺像和棺木,整個人仿佛置身在虛幻的夢境裡,依然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總覺得再過一段時間,她就能從這段噩夢中蘇醒過來......
莊雨眠并排跪在她的身邊,紅腫着一雙眼睛,低聲道:“你去休息一會,我來守着姨夫吧。”
楚瑤偏過頭看了她一眼,沒見到曲維舟。
她不說話,也懶得開口,繼續跪在靈堂前,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空殼。
顧塵淵端了一小碗馄饨過來,半跪在她身邊,低聲哄道:“瑤瑤,你今天一整天滴米未進,吃點東西吧。”
隻在中午小憩的時候,被他逼着喝了幾口水和幾口湯。
顧塵淵用勺子舀了一隻鮮肉馄饨喂到她的唇邊,楚瑤偏開臉,有氣無力的嗓音:“我沒胃口。”
顧塵淵好聲好氣的勸慰:“瑤瑤,停靈還有好幾天,今天才第一天,你不吃點東西,身子撐不到楚叔下葬的那一天的。”
手中的勺子在湯裡攪拌了好幾下,又舀了一隻馄饨,放在唇邊吹了吹,再次送到她的唇邊,好聲好氣的低哄:“吃點,嗯?”
楚瑤張開嘴,将喂過來的馄饨含進嘴裡,味同嚼蠟一般的吞咽下去。
顧塵淵掏出帕子,偶爾擦拭一下她唇邊不小心留下的湯汁,一碗馄饨在他溫柔耐心又周到的半哄半勸下吃了大半。
顧塵淵将她吃剩下的一點馄饨就着碗勺吃完後,又摸了摸她的指尖,見她指尖有點涼,脫了黑色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這才起身離開去忙别的事情。
從頭至尾,跪在另一邊蒲團上的莊雨眠都安安靜靜的看着這一幕,可顧塵淵眼裡似乎隻容得下楚瑤一個人,仿佛沒看到她一般,眼角連半點餘光都沒有落到她的身上。
莊雨眠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心口窒悶的厲害,連呼吸都夾雜着絲絲縷縷的疼痛。
她和顧塵淵也交往過一段時間,她早就知道他是個細緻周到的人,隻是有點忙,天南地北的出差,不是在飛機上,就是在去飛場的路上,陪伴她的時間很少。
可逢年過節,任何一個節假日,無論他在哪裡,都能收到他精緻貴重的禮物,她想要一份好點的工作,且不想進明耀,他便安排她進了另一個很知名的公司。
曆練過後,她覺得人還是要有一份自己的事業,而不是拿着這份工資過活,他便動用人脈和錢财為她鋪路,幫她把公司做起來了。
再然後,也許是太過孤獨寂寞了,公司總是出現一點細小的狀況,他又不在身邊,沒法及時幫她處理,倒是好幾次恰巧遇到了曲維舟,一來二去,便熟識了。
再後來發生的事,連她都始料未及,失控到了狗血的地步......
她以為作為男朋友,顧塵淵對她已經足夠好了,雖然感受不到跟曲維舟在一起時那種強烈濃厚的愛意,卻也是有感情的,如細水長流的淡淡的感情。
卻沒料到,他還能對女朋友好到連吃飯穿衣都可以親自動手的程度。
如果他當初也這麼對自己,她應該也不會主動跟他提分手吧,她原本以為在她提了分手的時候他會挽留一下的,結果他竟然那麼爽快就同意了,且毫無怨言,連分手的理由都沒有多問一句。
夜色空寂,四月的風有點冷涼。
周邊隻剩下她們兩人時,莊雨眠啞着嗓音問出了心底一直沒解開的疑惑:“姨父身體一直很健康,又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到底經受了什麼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