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井和朱槿回到山腳的時候,宋嬢嬢和宋伯伯在出口處等着他們。
“嬢嬢?”朱槿以為自己一瞬眼花了。
宋嬢嬢和宋伯伯來到他們面前,對着朱槿和藹說:“想謝謝你,再去我們家吃頓晚飯吧,宋安也有話想跟你說,他怕自己邀請你被拒絕,特意讓我和他爸來跑這一趟。”
“他……有什麼話?”朱槿不明白宋安和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宋嬢嬢拉住她的手:“這我們也不清楚,他沒跟我們說,就當給嬢嬢個面子,想吃烙鍋,或者火鍋都行,嬢嬢給你做。”
朱槿沒有立刻答複。
宋嬢嬢知曉這個邀請不合時宜,愧疚萬分說:“今天出了這麼多事,沒了那麼多條性命,我們都記着,我們以後會多做善事,償還罪孽,我們隻是實在不知道怎麼感謝你,隻能想到給你做頓好的……”
朱槿抿嘴,她也不是這個意思,她隻是不想和魔物再多扯上關系了。
她偏頭看龍井,他似乎無所謂,于是她應下了:“好。”
*
夜幕來臨,朱槿他們圍坐在圓桌前,她盯着烙鍋上滋滋作響的五花肉。
宋安坐在他們對面,很是躊躇,也不太敢擡頭看他們。
宋伯伯從外頭拿來兩壇子酒,酒香飄過龍井的鼻尖,這熟悉的味道讓他怔了片刻。
“這是菩提醉,孩子媽祖輩傳下來的,别的地方釀不出這個味道。”宋伯伯揭開蓋布,那濃郁的香氣彌漫開來,“算是我們家獨有的特色,挺烈的,請你們嘗嘗。”
朱槿眼睛微微瞪大,菩提醉?
是她從畫卷中看到的那個菩提醉嗎?
她轉頭去看龍井的反應,平平淡淡的。
朱槿壓低聲音,湊近他,幾乎用氣音問:“師父,是你喝過的那個菩提醉麼?”
龍井輕“嗯”一聲。
朱槿來了興緻,“宋伯伯,我嘗嘗。”
龍井沒收她的碗,“給她來點小孩能喝的。”
朱槿撇嘴,不喝就不喝……
宋伯伯給朱槿上了熱乎乎的奶漿,龍井則在一旁慢慢品起了這菩提醉,朱槿觀察他的神情,還挺享受,看來是原來的配方,原來的味道。
宋安擡頭看她,盯着她的白發,臉上都蔫蔫的。
朱槿察覺到他的目光,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腦袋,哎?她的小熊帽子呢,她進屋的時候明明戴着的。
龍井看她四下找着東西,回頭望向門口那厚重擋風簾下的帽子,是剛才進屋蹭掉的,當時朱槿滿心滿眼想着她的烙鍋了,一點兒沒注意。
他起身去撿,朱槿見狀,幾秒鐘八百個動作,等龍井回來,把帽子扔給她時,發覺酒壇子被動過了。
“喝了?”龍井眯眼盯她。
朱槿搖頭,打死不承認。
龍井又看向唯一的目擊證人——宋安。
再問:“她喝了?”
宋安看朱槿,朱槿瞪他,看龍井,龍井面色冷淡。
他選擇沉默垂首。
“來咯,菜差不多齊了!”
安靜被打破,宋嬢嬢和宋伯伯端了滿滿一桌子新鮮的菜來。
宋伯伯招呼着他們:“趕緊動筷子吧。”
朱槿點頭如搗蒜,戴上龍井給她撿回來的帽子,無視他的目光,品鑒着這烙鍋。
菩提醉這酒前期喝了沒什麼反應,就像朱槿剛才那樣。
但是後勁很強,一小時後,朱槿已經雲裡霧裡了。
朱槿也不知從哪裡掏出來的除魔棍,繞到了宋安身邊,勾住他的脖子,眯着眼笑說:“宋安安安啊……以後霧凇就靠你了……辛苦你了……一年到頭的……也沒人給你發個年終獎……和我這個打工狗一樣苦……我們真是難兄難弟……”
停頓了下,她話語溫和,又有些陰陽怪氣:“你乖乖的,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别辜負你阿爸阿媽的愛……别再做不能挽回的錯事……”
可瞬間,她又變臉用除魔棍威脅道:“你要是犯錯了,我坐飛機過來揍你!揍完你後,我就殺了你!我說到做到!”
知曉朱槿是醉了,宋嬢嬢和宋伯伯對視一眼,宋嬢嬢說:“我去給她弄個醒酒湯來。”
宋伯伯覺得自己呆着這兒也不合适,“我去幫忙。”
狠話說完,她又靠着宋安的肩膀,“哎……戴帽子好熱……”
她摘了自己小熊帽子,扔到一邊,拍拍宋安的胸膛,忽而淚眼婆娑道:“你也是可憐……你又做錯了什麼……追溯過去,你也是除魔師……”
宋安坐在位置上沒動,他看眼龍井,龍井仍舊小口抿着碗中的酒,一言不發。
朱槿吸吸鼻子,收回舉着除魔棍的手,把棍放在桌上,把宋安掰過來正對自己:“好兄弟,你受苦了,幹了這杯八二年的菩提醉,今天你和我就是拜把子的兄弟了!”
朱槿舉着羊肉湯,早就意識不清了。
宋安欲言又止,隻能伸手把她手裡的湯碗奪下,生怕這碗“八二年的菩提醉”灑了。
見宋安沒喝,朱槿皺眉,“怎麼,瞧不起我?”
宋安還沒說什麼,朱槿拉着他就往屋子外的雪地走,她慷慨說:“跪下!”
宋安求助般看向龍井,龍井背對着他們,沒有要搭理的意思。
朱槿見宋安沒動作,暴躁說:“你不跪我跪!”
她二話不說,“咚”就跪在了雪地裡,還好大雪厚,膝蓋應當不疼,但涼是真的。
龍井這才擱下酒碗,看了過來。
宋安被朱槿扯着,站也不是,背後是龍井的目光,他也狠狠心,就跪了下去。
朱槿示意他:“快!起誓!”
宋安茫然:“啊?”
“我給你打個樣。”朱槿伸出手掌,“我朱槿,今日對着霧凇大雪起誓,和宋安義結金蘭,後面是什麼來着?”
聽到“義結金蘭”,桌前的龍井揚唇笑了。
宋安心裡七上八下,是一句話也不敢說,想到後面那些生生死死的話,讓她趕緊打住,能認了:“後面不重要,到義結……金蘭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