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陽之力……”王松一怔,望着朱槿:“不可能……怎麼可能……能操控數個星宿,還能運用朱樂的天陽之力,絕不可能!”
他不信朱槿有這力量,但言語間還是慌了神。
朱槿睜眼,雙眸已是異色。
她的右眼金光閃閃,是天陽之力流轉到極緻的表現。
“阿彌陀佛……”她悲天憫人念着。
龍武廟的僧人慈悲,她也願自己的慈悲能解了西方的土地的禁制。
她的雙手繼續動了起來,承接龍神印後的動作很簡單,她合十的雙掌,完成了這個新的印法。
空冥印,萬般皆空。
她念:“金玉滿堂真,玉宇瓊樓昏,醉我不求生,返璞而歸真。”
太陽升起,日光落下,降大地之上,降在這神鐘之上。
“當——”
“當——”
“當——”
神鐘響三聲,渾厚洪亮。
虛弱的龍井睜開了雙眼,扭頭去看,仰望起神鐘旁的朱槿,“朱槿……”
她沐浴着日光,佛性慈悲。
伴随着神鐘的沉鳴,有無形的氣韻從神鐘之内蕩漾而出,這氣韻橫穿千裡萬裡,從西北邊界,源源不斷綿延至整個西方地界,日光不蟄,神力不散。
作為天陽之力和四方神力的媒介,朱槿七竅滲出血來,她餘光能瞧見神鐘的四面,全部鮮活了起來。
她笑了,看吧,神也站在她這側。
“爺爺!!!爺爺!!!我難受!!!”小魔胎捂着自己的胸口,難以喘息。
王松還想觸摸玉扳指,“啪嗒”,玉扳指從他手指裂開落地。
所有湧來的除魔師停止了動作,他們大腦放空,茫然起來,不知自己該做什麼,好似有什麼指令在他們腦袋裡中斷了。
小魔胎雙眼煞紅:“休想,你們休想!”
它仰頭,看向王松,伸出雙手就抓住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毫不留情啃食了起來。
“啊——啊——”王松疼得大喊。
“爺爺,你忍忍,你是血脈,你是源頭,我吃了你,我就有力量了!”小魔胎沒有停下咀嚼的動作。
龍井踉跄站了起來,他知道,錯過了這個機會,這魔胎就除不掉了。
“朱槿,朱槿,朱槿。”他喚着她的名字,艱難向她走去,腦海中想了許多事情。
他複生時,對這個世界是失望的。
所以一開始他無所謂,對人的生死無所謂,對魔物的出現無所謂。
但四方神的本性讓他無法徹底忽視這一切,朱槿的存在恰到好處,他就像個旁觀者,看着她除魔,做了他想做的也不想做的事情,潛移默化,他的想法慢慢有了改變。
朱槿可以為了生命中重要的那幾人拼命保住四方的安甯,那他也可以。
不為了衆生,隻為了他想守住的,那麼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人,拼一次。
力量透支,朱槿雙眼迷離,朦胧間能瞧見龍井向她走來,龍井做了個動作——指向自己心口。
她明白了。
不需要言語,他們都知道彼此想做什麼。
小魔胎滿嘴是血,它紅着眼,對着離它最近的除魔師說:“他們已經沒力氣了!殺了他們!阻止他們!快!快啊!”
魔胎力量強盛起來,有些除魔師再次被控制了心神,将手中的除魔棍用力擲向朱槿和龍井,這力道能刺穿他們的身體,令他們斃命。
龍井與朱槿耳畔聽不到其他,隻是奮力走向彼此。
比除魔棍傷到他們快了一步,龍井伸出手,把朱槿抱在了懷裡。
他面頰貼着她的臉側,手掌輕撫她的發絲:“敢借用四方神的力量,你是頭一個。”
朱槿強打起精神,嘴角上揚。
深淵龍吟,禦風化龍。
那些即将觸到他們的除魔棍被彈開。
狂風平地起,塵土飛揚。
“完了……完了……”小魔胎失神,張着嘴巴,滿嘴血腥。
它猩紅的雙眼仰視空中銀青色的巨龍。
王松亦是。
王松顫抖着身體,難以置信,已忘卻身體被啃食的疼痛,他結巴:“神……四方神……”
小魔胎雙手攥拳,發出最後尖銳的叫聲,它還在嘗試控制除魔師:“啊——啊——”
龍吟聲再起,輕而易舉覆蓋了它的叫喊。
沒有除魔師再被它控制了。
青龍俯視這土地,屍海成山,血腥一片,他勃然大怒,俯身沖向他們。
龍吟雀鳴,天光大作,無人敢聞。
“爺爺,怎麼會有四方神,這世上怎麼還會有神啊——”
它的聲音戛然而止,魔胎在神力的強壓下四分五裂,斷肢殘骸被天陽之力灼燒幹淨,泥土中生鏽的本體碎裂,炙陽附着在碎片之上生生不滅。
最終毀天滅地的神力将魔胎本體摧爛成泥,消散于世間。
那光散去,王松雙眼方可視物。
他籌劃的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醒了,散了。
“寶貝……我的寶貝……”他失魂落魄,看着空空如也的懷抱,人坐在寸草不生的平原之上,右手被啃食的血肉模糊。
身後有了動靜,王松呆滞回頭去看,小腹卻忽然連中三刀。
“我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是失去雙腿的阿勒,他神情扭曲,從懷裡抽出了刀捅殺王松。
“是你把我妹妹變成那樣,把我變成這樣,把我的家人都變成不人不鬼的樣子……我要殺了你……”阿勒滿臉是淚,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和難以言喻的痛苦。
青龍消失,龍井和朱槿的身形出現在了王松身旁。
朱槿坐在地上,腿上躺着的是昏迷的龍井。
王松倒地,老邁的雙眼充血,他看着朱槿,單手艱難爬向她,身下拖出一道道長長的血痕。
他靠近朱槿,伸手去夠朱槿的腳踝,嘴裡念念有詞:“那個……那個你們看見的白衣男人……他究竟說了什麼……”
朱槿已無氣力,她隻能嫌棄地睨他一眼,她強打精神,擡腳踢開了他的手,“滾!”
她覺得他可笑至極,都要死的人了,還在惦記這個。
她嗓音幹澀,幾乎是用氣音痛恨說:“你欲将魔物作神,死不足惜。”
“說了什麼……他說了什麼……那個白衣男人……他也是神……是我們的神……是白虎神對嗎——”
王松吊着一口氣,等待朱槿的回答。
朱槿冷冷看他,鄙夷萬分:“是啊,他說,你們這樣的人,永生永世,都下地獄去吧。”
王松氣絕,死不瞑目。
朱槿輕撫懷中人的面頰,眼淚混着血流下,“結束了師父……”
曆經風雨,劫後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