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井昏迷到現在,她一直壓制着自己的情緒,這是第一次哭。
如果他是人,朱槿已經帶着他去醫院,讓醫生給她個宣判,是植物人了,這輩子都不會醒了,還是好好養養,就能慢慢康複。
可他是神,四方神。
她什麼都幹涉不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朱槿抿着嘴,擡手擦掉了眼淚,帶着威脅,說:“龍井,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親你了啊!”
一片寂靜。
朱槿起身,彎腰湊到他面前,眼淚落在他冷白的面龐上,她盯着他,又說:“再給你一天,今天就不親你了。”
這樣混賬的話,她也來來回回說了無數次了。
她吸吸鼻子,站直了,又看了龍井幾眼,轉身走了出去。
*
朱槿穿上外套去了外頭漫無目閑逛,兜裡揣着除魔棍,手裡吃着冰糖葫蘆。
近期南方還算太平,一個月就出現了兩回魔物,自從她會了她外婆的術法,不需要龍井的幫忙,她自己就能用空間轉移迅速來回解決。
沒想到這麼亂走,居然讓她遇到了個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人——洪淑。
她戴着袖套圍裙,頭發紮的幹幹淨淨,在擺攤賣炒面,身旁支了個書桌,她的兒子趴在上頭借着燈光在寫作業。
朱槿第一眼沒認出來,畢竟當時那麼張揚的洪淑,現在這樣樸素,完全兩個風格,實在比較難聯想到一塊兒。
洪淑也看見了她,兩人隔了幾米的距離,對視幾秒後,彼此點了個頭,算是打招呼了。
沒有交談,朱槿擦身走過,但她心裡有些替她高興,她在變好。
朱槿将最後一顆冰糖葫蘆吃完,準備打道回府。
剛走幾步,心髒就開始咚咚跳了,有魔物。
她開了星盤,尋魔後,發現源頭居然是她的公司,真是狗都煩,下班了是鬧哪樣。
*
朱槿雙手揣在大衣兜裡,站姿豪放,歪着腦袋盯着一樓前台的打卡機。
打卡機在不停地叫着:
“下班了!辛苦了!”
“下班了!辛苦了!”
朱槿和它交流:“你幹嘛呢?有什麼不痛快的就說,好好當個打卡機不行麼?”
它停了停,半天沒動靜後,又成了那副樣子。
“下班了!辛苦了!”
“下班了!辛苦了!”
朱槿從右邊兜裡抽出了除魔棍,沒個好氣:“不說拉倒,我還不想聽呢,本來今天心情不錯,想讓你選個舒坦的死法,你偏不要。”
“等下!”它這下急了,“等等等下嘛!”
“等什麼?等你打卡啊?”
“我……”打卡機還挺委屈,支支吾吾的,“就你們上下班辛苦,我就不辛苦啦!我每天打卡幾百個人,我也很辛苦的!”
“哦……沒了?”朱槿冷淡。
打卡機帶了些求饒的意思:“我想選個不疼的死法……”
朱槿笑了下,佯裝用力揮棍的樣子,吓得打卡機發抖,最後又輕輕落下:“安息吧。”
當她收回手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變了,好像心裡某個地方變得一汪死水。
她盯着變回正常的打卡機,恍然大悟。
是她對待魔物的态度,她不會再過激,很是平靜,心情好了,還能講幾個冷笑話,像極了龍井。
*
回到了扔糖葫蘆杆子的垃圾桶旁邊,朱槿關了星盤,周圍又是吵吵嚷嚷的攤位聲,她打開地圖看了看,走回去居然要半小時,不知不覺她居然閑逛了這麼遠!
她歎口氣,算了,就當鍛煉身體了。
好不容易半小時後到了家,剛走進卧室,她僵住了。
龍井不見了。
她思緒停止了數秒後,穿着拖鞋跑出了家門。
朱槿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她隻會尋魔,沒人教過她怎麼尋龍啊,她在小區裡兜了幾圈,又向小區外跑去,她扶着膝蓋,轉動自己的腦子,如果龍井是自己走出去的,那小區門口的監控一定會拍到。
想到這兒,她又折回,跑的着急,拖鞋掉了一隻也顧不上。
她抿着嘴,早已淚流滿面。
如果隻是離開了,她還可以找回來,但如果是消失了……
她該去哪裡找?
就要到小區門口了,朱槿被人從身後摁住了肩膀,她甩手回頭去看,剛想罵是哪個神經病,人就呆住了。
“你去哪兒了?”
“我找你了許久。”
龍井全須全尾站在她身後,語氣溫柔,眉眼帶笑。
但瞧見她哭了,眼中的笑容又遁沒了,伸出手想要替她擦去。
沒等他手碰到她的臉,朱槿撇着嘴,淚水決堤,蹲下抱着自己的膝蓋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