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得去瞧瞧怎麼回事!難得母妃也喜歡,這頭面還是特意從庫裡找出來的。怎麼就……”二公子邊說便往裡走。
“二公子,二公子!”衙差不敢阻攔,隻能跟在後面勸說,“這案發現場不能亂入啊,要是大人知道了……”
“他不是還沒來嘛,”二公子渾不在意,腳步不停,“我去瞧瞧,沒事!他來了你告訴我,我溜就是了,楊捕頭。”
楊捕頭嘴張張,明顯不敢苟同,可眼前人也得罪不起,他眨眨眼,最後隻好把目光投向我,那眼神大概是說“你也跟進來幹嘛?”
我一不能說我職業病上身,二不能公開質疑老爹的職業,隻好顧左右而言他。
“啊,我啊,我那個……哦,對了,屍體是在房頂發現的?”
楊捕頭眉毛挑到了太陽穴:“小姐怎麼知道?”
瞅這有條不紊的衙差分工,就知這位捕頭不似秋水縣的那位猩猩衙差。我有些後悔不該脫口而出。但現在,我也隻能解釋一二了,否則他就要懷疑我了。
“這院子不少房間,衙差卻隻圍着一處房頂搜尋。那屋子外面堆着柴火,窗框和門頂上都被煙熏黑了,顯然不是住人的,即,它并非死者居住的屋子。”我指着那屋子旁我爹的背影,“他既然是仵作,驗屍即可,但他剛走進去之後,帶路的衙差就一直往屋頂上指,若非屍體在上面被發現,何必要對一個仵作說這些?”
楊捕頭停下腳步,震驚的望着我。他的一旁,是呈現石化狀态的二公子。
我心裡一咯噔,暗道不妙。糟糕,一時顯擺,忘了旁邊還有個原主舊識了。這下麻煩了,若讓人看出性情大變,恐怕僅僅用失憶,也解釋不通了呀!
可二公子的反應卻超出了我的預計。
“哇,羽書妹妹!你怎麼能這麼冷靜說出這麼一長段話?死者、屍體,這些詞你說着都不害怕嗎?”二公子瑞風眼直冒星星,“你果然是我的羽書妹妹,膽子還是這麼大!”
我呆住了。
楊捕頭也很驚詫,瞥向二公子的眼神别提多扭曲了。
我靈機一動:“昨天你不是說我小時候很愛聽說書嗎?對呀,我一直喜歡呢,到金華府都是。有一位老先生最擅長講古今洗冤大案,我老去聽。都是這種說辭,久而久之,我也學會了呗。”
二公子嘴角抖抖:“你這愛好,還真是……”
我不欲再在此事上糾纏,忙轉移話題:“我說的對嗎?人真是死在屋頂的?”
楊捕頭贊賞着點頭:“王小姐真厲害,推斷的沒錯!屍體的确是在房頂上發現的。”
“咦,真惡心。”二公子俊臉一皺,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最近倒春寒,晚上那麼冷,離官不得凍的梆硬啊?”
楊捕頭賠笑,也不知如何回答。
“那我這頭面還賞不賞了?母妃可點名給離官呢!難道要放到他……”
“别别,二公子可千萬别……屍體,嗯,屍體不太雅觀。發現時,嗯,發現時衣服都被扒光了,成大字型躺在屋頂。”楊捕頭越說越小聲,尴尬的瞥了我一眼。
二公子也聽懵了:“天哪,這離官到底得罪了什麼人,竟被如此對待?是不是他上升的太快了,惹人嫉妒?會不會是同行幹的?”
官府顯然也是才接到通知的,哪能那麼快厘清啊。
我看楊捕頭不知如何回答,便從其他角度發問:“什麼人發現的,一發現就報官了?沒有人事先挪屍吧?”
“應該沒有。死者是在衆目睽睽下被發現的,當時班子成員都在院裡,有人一擡頭就看見……我們到的時候,他還睜着眼睛,脖子上還挂着根繩索。”
這場面可夠詭異的,二公子生理不适的吞了吞口水。
此時,我們已經走到了内院。瑤花班如今地位不一樣了,租住的院子在這片街坊中算大的了,内有專為主人住的院中院,此時處處都是衙差。
“韓桂!怎麼樣了?”
名叫韓桂的是個精瘦的衙差,聞聲奔來彙報曰:“頭兒!已經查了,瑤花班去年四月進京,六月正式登台。班中共有人員四十三名,班主名叫田德宇,年六十。死者離官真名叫田南離,是班主的二徒弟,整個瑤花班隻有他一個青衣角色。”
這瑤花班可就是以青衣唱腔出名的啊,唯一的青衣一死,怕是瑤花班也就止步于此,搞不好還得解散。
“頭兒,正廳坐着的那位年長些的,就是瑤花班班主,一旁兩個年輕人是離官的兩個師弟,”韓桂又伸手指向角落裡哭泣的姑娘,“哦,那是班中唯一的女子,叫做汀汀。”
楊捕頭颔首,看看我又看看二公子,那意思很明顯,他要開始幹活了,希望無關人等别搗亂了。
但二公子完全沒接收他的目光,徑直邁入了花廳。職業病上身,好奇心在吞噬着我,我便也讪笑兩聲,跟着二公子走了進去。
“咳咳,”二公子擺着架子輕咳兩聲,吸引了廳中幾人的主意,“我說你們……”
“這位就是府丞大人吧?”一身材高大、魁梧有力的年輕人走上前來,朝二公子作揖,語氣悲痛,“請大人定要為師兄做主啊!”
二公子一愣。
沒想到,田班主竟也沒見過府丞大人,也跟着認錯了。他撐着桌子站起身,眼圈紅腫,神色哀戚:“大人,大人!請一定為小徒讨回公道啊!小徒能有今天,不容易啊!怎麼一朝就……”
連續被錯認,二公子卻忘了解釋,而是盯着眼前的人出神。
這也不怪他,我也被田班主吸引了目光。這哪是六旬之人?縱是情緒崩潰中,也能看出他眉眼舒展,柔美凄凄。
眼看場面有些失控,楊捕頭忙上前安撫:“田班主請節哀,我等定會努力,盡快抓住兇手。您能跟我們講述一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
“哎!誰知道呢!昨天才在太尉府表演完,今天就……哎,南祿,你講吧。”
高大男子聞言,走上前将田班主扶坐到椅子上,沉聲禀告:“草民田南祿見過府丞大人。被殺的,哎,被殺的是我的二師兄。今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他的小工三樣說他不在屋裡,因為二師兄昨天心情不好,我們大家還以為他出門散心去了。正在院中讨論時,田叔擡頭就發現……”
我抓住了關鍵詞:“心情不好?”
田南祿張了張嘴,好像不知道該不該說。這時,廳中另一位年輕男子忽然站起來大聲道:“都這種情況了,還隐瞞什麼啊!我師兄昨天早上收到了一封勒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