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我總是這樣,為着不該有的希望,為着看不清的人 ……做不出明智的選擇……”
最後一點希望也被我踩滅,二公子垂下了頭,捏拳繃肩,才止住了絲絲的顫抖。微弱的嗚咽聲中,我分不清他是在苦笑還是落淚。
王羽書,對不起,我還是傷害了你在意的人。
片刻後,他再次擡起了頭,在我的詫異中,忽然發力,将我拉入了懷中。
我極愕然,條件反射就要推開。
他卻将頭抵在了我的肩膀,努力用平靜溫和的聲音說:“不管怎麼說,羽書妹妹,你永遠都是我的羽書妹妹。我會照顧你,護着你,這是八年前離京時,我答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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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天色不太好,怕是要下雨呀。咱們真的不在縣城落腳?”垂雲放下馬車窗簾,擔憂的問。
消失在視線中的,正是城樓上“秋水縣城”四個大字。
是的,我已經出發四天了。
其實若要迅速趕回金華,我應該選擇水路或者徽州、南陽一路,但我仍然按照原主北上的路線原路返回,為的就是将原主的遭遇盡量還原。
當日祖母收信得知孫女出事後,曾在回信中提及,金華王宅向來太平,甚少發生惡性事件。這就說明,針對原主的黑手,或是第一次下手。
橙橙此人、上京一路,一定能摸到些許端倪。
隻是這樣一來,本就舍近求遠的路程選擇,必然需要加快速度來彌補時間差。這可就苦了本以為能遊山玩水的垂雲垂柳,日日窩在馬車上,都要發黴了。
行至秋水縣,曾聽我提及過的二人,也以為我怎麼着都會小住一日,與趙大人叙叙舊。殊不知,那位谄媚功夫不亞于我爹,要是留宿,真未必能一日就撤。
不過這次經過秋水縣城,進出盤問還挺嚴苛,颠覆了我的印象。看來趙大人長進不少呐。
我抱歉的拍拍二人的手:“現在離京城還不太遠,要不你倆還是回吧?這一路恐怕不得悠閑呢。”
垂柳打了個哈欠,還是搖頭:“不行,都陪小姐出來了,哪還有回去的道理,郡主知道,也定要生氣的。”
“沒事,我可以寫信,她不會怪罪……”
“小姐,真是不必了。”垂雲含笑挽過我的手,溫柔地說,“我們喜歡和你在一起,哪怕隻能在馬車上呆着。再說,一路南下吃不好睡不好,我們也實在不放心你一個人呀。”
“就是就是!小姐就算不讓我們服侍更衣洗漱,也離不開垂雲的好手藝呀!這一路若沒她在,你這發髻,可困難了呢!”
垂柳笑談讓我語塞,更覺心上暖洋洋,下定決心等案件一了,回程定要帶她們好好玩耍。
“小姐,你剛才說,咱們今晚要趕到的村子,叫什麼來着?”
“東橘村,就是我穿……嗯,我落水醒來的地方。說起來,當日我從東橘村走到秋水縣城,足足走了三天呢。好在咱們坐馬車,腳程快多了。”
“嘿嘿,那咱們去村裡,要找的是誰啊?”
“是一位糕點鋪子的老闆娘,我自河中蘇醒,是她好心借我幹淨衣服來着。謝甯……嗯,謝侍郎派人查問過,我和那位叫橙橙的丫鬟,落水前住在東橘村,也曾去她家買過糕點。”
“謝大人派人查過了?那小姐還要找她問什麼?咦,”垂柳歪歪頭,帶着些許戲谑,“小姐還不相信謝大人的能力呐?”
垂雲在一旁露出姨母笑。
自從那天謝甯軒在垂柳面前毫不避諱,這小妮子就似被打破了結界,沒事兒就調侃我兩句,連帶着一貫穩重的垂雲也跟着湊熱鬧。
“咳咳,”我唯有生硬的将話題控制在正經查案範疇,“謝侍郎的辦案能力,自是沒話說。隻是,當事人和外人詢問證人,獲得的内容深度,或許會有差距。既要南下,自然要走訪這重要的目擊者。要不是時間不多,我還想把救起我的漁夫與下榻客棧小二一并問問呢。”
我說的一本正經,這倆丫鬟卻笑得東倒西歪。
垂柳還抿嘴做鬼臉:“外人?哎呦,好重要的外人呐!咱們出發那日,小姐上馬車時的東張西望,誰看不出實際在等着這位‘外人’呀?楊捕頭來送口信的時候,小姐很失望的吧?”
“肯定失望喽。”垂雲接過話頭,笑吟吟道,“謝大人寅夜被傳诏入宮,天不亮就派出京辦事,都沒能來送小姐一程……失望的,也不止小姐一個啦。”
嘿,我說你們兩個,是不是被買通了?日日提夜夜提,好像生怕我把他忘了似的。
就算當日有那一吻之緣,我也沒下定決心就要答應他,心防遠未卸完!怎麼搞的似諸事已定,話裡話外都把他當姑爺了嘞!
腦中又出現他貼來的唇,萦繞的氣息,熟悉而心動的味道……
咳咳,查案,查案,說正經的!
其實我堅持要見老闆娘一面,堅持重返東橘村一趟,還有另一重考慮。
橙橙自十裡驿得知前有天花的消息,很快就用某種法子害同行的丫鬟小厮感染,卻放過了原主。真正導緻原主死亡的落水,則發生在之後抵達的東橘村。
為什麼?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是落水?
在東橘村,是否還發生過隐秘的事,引發了橙橙的惡意,最終還是選擇害死主子?
我總覺得,這一系列作為,矛盾、蹊跷,不合常理。作為原主失去生命的重要地點,東橘村,十分有必要重新考察。
何況,東橘村中有客棧,那我們今晚,也有地方住宿,無需後悔離開縣城。
想的圓滿,等我們真的抵達的時候,我卻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