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離一擡眸,劍光閃過之處,山匪紛紛倒地。
柳大有見勢不對,伸手去抓楊蘿的脖子。
楊蘿俶然伸手,如鐵鉗般攥住了柳大有的手腕,一甩手将他推了出去,孟離一劍橫在他的脖子上,吓得柳大有不敢動彈。
柳大娘目瞪口呆,在楊蘿的攙扶下坐下了。
楊蘿信步走過去,笑了笑,“大哥,咱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如何?”
柳大有敢怒不敢言,隻能在孟離的威懾下點了頭。
柳大有把其他人遣散了,隻有他自己留在了柳大娘家,和楊蘿面對面坐着。
楊蘿道:“柳大有,你做山匪有多久了?為何做了山匪?”
柳大有從鼻腔裡不屑地嗤了聲,“有六七年了。”
與戴春和和楊蘿說的日子大抵對得上,也就是說,自從江南的賦稅開始增加之時,柳大有就去當了山匪。
“在村子裡種地,連飯都吃不上,當土匪還有幾分活命的可能。”
“當了土匪打家劫舍,豈非叫更多的窮苦人都吃不上飯?”
柳大有一拍桌子,氣得漲紅了臉,高聲道:“你說什麼!老子雖然當了土匪,還是懂得不能打自家人的道理!我幹的都是劫富濟貧的勾當,打劫窮人能有幾個錢?”
“你瞧我的那些弟兄們,都願意跟着我幹,自然是跟着我有肉吃,不然哪兒能死心塌地!”
“這麼說,你們村裡的地都荒廢了?”楊蘿眉頭一皺。
柳大有冷笑,“怎麼可能?那些達官貴人恨不得把我們的地據為己有,怎麼會容忍地荒廢?”
“六年前,我的收成不好,交不上稅,隻能向地主借糧,隻是那些黑心商人,滿腦子都是錢,收了我的地抵押,利滾利地叫我借的糧食一翻翻了十倍,我還不起,就把我的地收走了。”
“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當了土匪,如果能做良民,誰會願意當土匪啊!”
柳大有激動地拍案而起,眼角湧起淚意,又咬着牙逼了回去。
楊蘿手指慢慢收緊握住了桌角,“八年前,方文謙從江南布政使調任戶部尚書,陛下聽從方文謙的建議,調趙聰接任江南布政使,直到今日。”
“哼!趙聰那個狗官,如果不是他加高了賦稅,我們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那這村裡的其他人,也是這種情況嗎?”楊蘿問道。
柳大有道:“大部分都是這樣。”
楊蘿道:“那柳大娘呢?”
柳大有轉頭看了柳大娘一眼。
柳大娘年紀大,眼神不濟,可是心裡敞亮,提起自己的遭遇,隻能無奈地發出一聲歎。
“宗有那個傻子,他和我一樣交不起稅,佃租又太高,給地主打工不劃算,我叫他跟我一起去劫富濟貧,他也不樂意,進了杭府大半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誰知道是不是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裡了。”
柳大娘拍案而起,怒道:“不許你這樣說宗有!”
“他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柳大娘說着語氣哽咽,兩行清淚從眼眶裡滑落,如同老鴉嗚咽。
世間疾苦,莫若于此。
楊蘿轉開視線,道:“杭府今日不得進出,你可知是怎麼回事?”
“哼,你當我是神仙嗎?杭府裡現在連隻螞蟻都爬不進去,怎麼可能會有消息透出來?”
柳大有一邊說着,臉色卻變得有些得意,“不過,老子确實知道些内情。”
“趙聰那個狗官,當真是活該,叫他從前作惡多端壓榨我們窮苦人,遭現世報了吧?聽說他兒子三日前被人當街抹了脖子,嘿喲那血啊,跟那水泵裡抽出來似的,噴得滿大街都是,誰家沾了他的血都得嫌晦氣!”
柳大有呸了聲,“隻恨我不能親眼進杭府裡頭去看看!”
楊蘿搓着指尖,道:“我聽聞,趙聰中年得子,到了這把年紀才有這麼一個兒子,平日裡寵溺非常。”
“何止是寵,簡直就是驕縱,縱得他兒子無法無天,一個病秧子就算了,還喜歡當街縱馬,掀翻了别人家的攤子不說,還踩死了不少人,趙聰都給壓了下來!”柳大有鄙夷道,話裡話外的嫌惡都快滿得溢出來了。
楊蘿倒也聽說過這件事。
趙聰年逾四十,才得了趙曦這一個兒子,而且趙曦打從娘胎裡生出來就帶了弱症,非要精細養着不可,簡直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你既然知道這麼多消息,想來是在杭府裡也有人脈,”楊蘿笑眯眯地看向他,“你有什麼辦法,能讓我進杭府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