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一來就看向霍止瘁。他銳利的目光在對方臉上身上轉了一圈,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霍光瞥見兄長左手上纏着紗布,不禁連連眨眼。
他一扭頭,見霍止瘁耷拉着腦袋,低聲問道:“兄長那手……你瞧見沒?昨天夜裡隻怕真有事!”
霍止瘁嘴角微微抽動。若不是霍去病走在他們前面,她真想告訴霍光,昨夜你那阿兄意欲輕薄大漢第一美人,反被她略施懲戒,這才有此小傷。
“那時我腦子亂糟糟的,他大母一聲不哼地來、又一聲不哼地走,忽然又有人跑進我房間裡來還想動我,我當然要保護自己……”
由于那時正處于極度驚吓狀态,霍止瘁甚至想不起來當時婢女們跑來她身邊極力苦勸衛媪、之後又服侍她重新睡下的過程。
哪怕到了現在,她對于昨晚的記憶依然停留在:菜刀和衛媪兩顆瞪得大大的眼珠子。
所以,當時毫無意識的她,機械般地回答完霍去病的話後,甚至忘了要向對方道歉。
而眼下,瞧那人完全不理搭理他們的樣子……
“算了,等他問起來我再向他說對不起吧……”
抱着“這下糟糕了”的想法,霍止瘁跟在霍去病後邊,一行人像往常那樣來到正院。
還沒到院門,就見溫負羁領着東院的家臣,匆忙上前見禮。
他向霍去病低語兩句,霍去病沒吱聲,卻向身後二人說道:
“你們到偏廳等着。”
二人應了,來到偏廳坐等。霍光發現,婢女們看似平靜,但偶爾擡眼四顧時,卻是神色隐現不安。
他越發感到奇怪,便問:“衛伉他們到了不曾?”
“回公子,還不曾,怕是快到了。”
霍光見廊下有婢女在交頭接耳,她們略說片刻又随即散開。衆女無不眉頭緊鎖,仿佛都碰見了為難事。
少頃,又有婢女前來通傳,說是少君侯發話,要霍氏姊弟先行回去,不必等候了。
霍止瘁與霍光離開正院。之後,庶子程忠命人來報,請他們暫且不必到正院或東院來,各自在住處安歇便成。
來者還特意提醒姊弟二人:若無事,最好留在院中,休要外出。
這一天,他們都沒有見到家裡其他成員。
每日的晨昏定省,早已成了習慣。
忽然一日被取消了,而且還是來自于他們那位對于孝道有着極高要求的兄長。這下子,想使人不起疑都難。
霍光馬上有了許多不好的聯想。他猜測,會不會是衛媪生病了?還是衛青受傷了?
而看着小院裡外那些明顯增多的蒼頭,那副嚴守門戶的樣子讓霍光大惑不解。
而霍止瘁同樣也無法平靜,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當天夜裡的情形。
這下子,她不得不沮喪地承認:這一切不是惡夢。
“衛媪到底是怎麼了?她為什麼會跑來我這兒,又是拿刀又是說怪話的?她還管我叫……是夢遊嗎?”
因為那一切來得太過突然,霍止瘁就好像被卷進了一場風暴當中,把她卷到半空,又忽然扔在地上。
雖然人沒受傷,可是大腦暈乎乎的。别說有頭緒了,想重組整個事件經過都有些困難。
要是能見到她,沒準就能看出點什麼來……
霍止瘁這樣想着,默默歎了口氣。
今天霍去病不讓他們問安,很顯然,衛媪的情況沒有好轉。
雖然自己不是醫生,不過家裡這種情況,任誰都坐不住。
緊張不安的陰影已經悄然無聲地将它的翅膀覆蓋在衛府上空。
“可是……就算見了她,自己又能怎麼樣呢?”
霍止瘁無奈地撓撓頭,對于老人身體或心理上的病症,她了解得不多。
外婆是個十分要強的人,自己從來沒聽過她喊一聲疼,叫過一聲苦。
身體硬朗的她,除了秋冬會犯腰痛,一向沒什麼大礙。走起路、幹起活永遠都是風風火火,完全不像一個快七十歲的老人。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人,卻因為腦溢血,不到三天就走了。
霍止瘁望着那淡淡的日光,覺得無比刺眼。
她拍拍自己額頭,提醒自己别被眼下的氛圍影響。
家裡的下人們顯然都察覺到了主人們的異動,自己再亂下去,更于事無補。
孟嬰等人看起來倒是若無其事,她們在霍止瘁跟前似乎比往日更熱情,一直陪着說笑。
不用想都知道,她們是擔心自己夜裡被吓壞了,所以用這種方法來開解陪伴。
霍止瘁心想,自己要是沒幫不上忙,反而還讓别人擔心,那可就太不應該了。
渡過了表面平靜的一天,第二日,還沒出門,西院那邊的家監就過來禀告,說少君侯讓他們接下來這幾天都不必過去請安。
霍止瘁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心裡更犯愁了。
衛媪這次犯病,看來是真的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