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個小男孩……”
霍止瘁伸長脖子,仔細觀察。隻見那男孩兩手攀在土牆上,胸部以上都趴在牆頭處。
雖然離得遠,兼之鞠城内塵土漫天,因此霍止瘁看不清那男孩到底是個什麼神情。
不過從對方趴在那兒半天不動,觀戰得這麼專心來看,這男孩應該是被這些蹴鞠比賽看得入迷,因此久久不願離去。
正當她張望之際,霍去病目光一掃,那個在牆上偷窺的小小身影,自然被他看在眼内。
老仆人挑水過來,發現男孩的身影,趕緊将桶放下,快步跑來,将對方抱下牆來。
男孩掙脫不開,被老仆拉着,回屋中走去。但他腳步雖不停,腦袋卻一直轉向鞠城方向,顯然對方才的觀戰仍是念念不忘。
老仆将男孩帶回家,之後又出來,挑走水桶。他将籬笆門掩上,自回院中幹活。
目睹這一幕,霍去病嘴角微揚,卻不發一語。
當比賽完畢後,霍去病命裨将獎賞了勝出的一方,對落敗的那隊雖不斥責,亦不理會。
霍去病又命場下等候的士兵,組隊作戰。
于是,又一場激烈的比賽繼續進行。之後,當勝負結束時,外頭又有車馬駛來,原來又有士兵前來此地訓練。
眼見這兒的蹴鞠戰竟是車輪戰,霍止瘁越看越覺得古怪,衛思更是不住打起哈欠來,嚷嚷道:
“阿母,咱們啥時候進家裡瞧瞧?這些人好吵啊!”
霍去病一聽,便道:“大母,裡頭有的是地方,您累了隻管去歇息。”
衛思聽見,便要拉着霍止瘁離開高台,進屋子裡休息。
霍止瘁和她一道,來到鞠城外的屋子裡。這兒的房子與衛府相比,自然沒那麼華麗,但地方寬敞幹淨,裡面的家私器具更是一應俱全。
衛思見了,歡呼一聲,便往床上一趴,在褥上打起滾來。
霍去病坐在下首,待衛思玩過一陣後,含笑問道:
“大母,您若是喜歡,今夜咱們在此歇下,如何?”
此言一出,不僅是衛思,霍止瘁都看向了他。
衛思雙眼一亮,随即望着霍止瘁。霍止瘁低聲問道:
“真的?”
霍去病不答,撩她一眼,隻向衛思說道:
“我讓人回舅舅一聲便是。這兒也是咱家的地方,大母,您隻管放心歇着,玩盡興了咱們再回家不遲!”
“這兒便是我家!”
衛思大聲說着,一邊拉着霍止瘁的手,連聲問:
“阿母,咱們在這兒玩好不好?”
“思思你喜歡這兒?”
看着衛思點頭點得頭都快斷的樣子,霍止瘁微笑道:
“好,那咱們待一晚再回去。就一晚,之後就得回家了喲!”
“阿母最好了!”
衛思歡喜不已,摟着霍止瘁撒嬌。霍止瘁摸摸她花白的頭發,瞄向一旁默不作聲的霍去病,心裡歎了口氣:
“你要謝的人,是他才對。生怕你得病之後在家裡嫌悶,還換着法子帶你出來玩。”
入夜後,霍去病與霍止瘁陪着衛思,在主屋内用過飯。
霍止瘁聽得不遠處陣陣哄笑聲,正是那群士兵們的大聲說笑。
隔窗望去,隻見對面主屋對面鞠城後一一排房舍中,傳來一陣比一陣高的聲浪。
士兵們在那邊的屋子裡,又是唱又是叫,當真是熱鬧無比。
在這偏僻山坳中,更是好似雷鳴一般,想安靜些都難。
霍止瘁打量霍去病,婢女捧上飯後茶果,霍去病拿起一個剝好皮的橘子,慢慢撕去上面的橘絲,對衛思笑道:
“大母,這些淮南來的橘子倒甜,您試試。”
霍止瘁見他對那些士兵們的動靜不僅完全不加以阻攔,反而聽之任之,心中更感納悶。
“他怎麼這麼縱容那些士兵在鬧?平日西院那兒下人們哪敢高聲說話,走一步路腳往下踩時都生怕弄出半點動靜來,擾到他們的少君侯。怎麼現在在這外頭他倒喜歡聽人吵鬧叫嚷?”
正當她困惑之際,忽然聽得那邊笑聲中,夾雜了不一樣的聲響。
仔細一聽,竟是有人在叫罵,但聲音沙啞,幾乎難以分辨。
“……都這時候了,還整日扯着脖子亂叫,讓不讓人睡覺?!”
那邊廂,一衆士兵們說也有、笑也有,渾然不當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