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是不是得了腳氣病,所以癢得站不了!走走走!被你走得運氣通通散精光了!”
她左右打量,見這寝殿建造得比起之前自己囚禁處更為華麗,殿中擺放的祭案不少,但如今上邊卻是空空如也,看來曾經的祭品都被人特意撤下去了。
想起進食的雞肉,霍止瘁忍不住又想:
“這個長胡子男該不會是把劉邦的祭品拿來送給那個匈奴臨時邪神吧……劉邦啊,你還不快醒醒?人家不僅占了你的地,霸了你的墳,連吃的都不給你留一口!你還睡得着嗎?!”
正暗自腹诽着時,忽然聽得有人急忙進來,向那長須男禀告道:
“都中來人了!”
長須男一聽,兩眼放光,急忙道:“快傳!”
霍止瘁見了,偷偷從底下探頭望去。
少頃,隻見一群缇衣韎韐、手持鐵铩的士兵闖進殿來。
他們雖隻是腳踏麻鞋,卻是步聲如雷,令人膽戰心驚。
霍止瘁屏息靜氣,見裡面一雙雙粗壯的小腿都纏着行滕,卻有兩雙腳上垂着青色深衣的下擺,底下乃是兩對方頭錦履。
外邊傳來長須男的聲音,似乎是歡迎來客:
“……兩位先生,田某在此恭候多時了!”
“長陵裡的家夥都在裝匈奴人,這幫怎麼不裝了?全是漢軍打扮?那個胡子男能調動的兵馬到底有多少啊?!”
霍止瘁努力從那些縫隙中窺探着外頭的動靜,卻感覺到身旁窸窸窣窣響。
一扭頭,張綿也爬前幾步,學着自己的模樣張望。
霍止瘁朝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先不要開口。
張綿微微點點頭,腦袋上的黑布一晃一晃的。
二人繼續豎着耳朵,傾聽着神座前的交談聲。
隻聽得那邊一個仿若蜜蜂般嗡嗡的男聲笑道:
“田公辛苦了!今夜事成,田公真是居功至偉!”
那個長須男極力謙遜,此時又響起一個聲音尖細的男聲道:
“正是!多得田公,我等方能今日有緣在此相聚。如今長安不安,長陵為甯矣!”
長須男聽了,激動得聲音都顫抖起來:“兩位賢公,此言當真?!”
霍止瘁看不到他們的模樣與舉止,但片刻後,長須男發出響亮的笑聲,分明是興奮到了極點。
“如此甚好!甚好!蒙二公星夜急馳,為某傳送消息。某龜縮于此,怎能心安!”
那二人也笑起來,聲音回蕩在高大的寝殿中,讓人感覺仿佛有一雙雙拳頭在撞擊着自己的耳朵。
霍止瘁聽得他們說笑,心裡直犯嘀咕:
“他們說什麼長安不安,聽起來就好像是什麼大陰謀已經搞定一樣……要不然那個姓田的長胡子幹嘛樂得一副連自己姓什麼都不記得的傻樣?肯定是他們在長安搞鬼,然後被他們幹成了……這夥人幹的準沒好事!”
可再一瞧周圍那些鐵塔般巍然不動的僞匈奴衛兵們,霍止瘁也隻能暗暗着急。
“安哉樂哉!吾等奉大義、順天命而行事,必得庇佑。田公一心為國除奸,卻因大局而隻得在後坐鎮,真是難為公矣!”
“正是!若無田公義舉,吾等如今又豈能為天下百姓除賊鋤奸?他日青史之中,田公之名定是流芳後世!”
面對這二人的極力贊譽,田姓男子雖然不住推辭,但眼中的喜悅之色卻是溢于言表。
“我這等卑賤小吏,竟能相助陛下,當真是意外之想!幸好,祚命于漢,世得仁皇。這大漢的天下,有救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談越是投契,越談越是開懷。
原本死氣沉沉的寝殿内,如今卻是歡聲彌漫,笑語滿盈,與方才的景象截然不同。
霍止瘁聽這三個男人不住奉承吹捧彼此,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他們又是什麼除奸賊,又是皇帝啥的,聽起來他們是幹掉了一個極大的對頭?怎麼又說得好像是得到皇帝準許他們做似的……”
“他們說得自己好像忠臣,就這副鬼樣子,還跟匈奴逃兵們聯手,怎麼可能?!”
霍止瘁因聽不懂他們那些文绉绉的話,所以聽來聽去隻能聽個四五分。剩下的就隻有靠猜測而已。
但無論如何,她心知這夥人來路不正,因此他們越是慶祝,顯然外界的情況對自己就越是不利。
她轉頭看看珊麻哥朵,見對方仍是倚柱而坐,閉目養神,呼吸比起之前平緩了不少。
她又再留心細聽,聽了半晌,那三個男人仍是在祭案前互相誇贊對方,辭藻華麗,佶屈聱牙,十成裡她倒有六七成聽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