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一巴掌拍到弟弟的屁股上，罵道：

“不吃魚還愛瞎嚷嚷，難怪你那牙遲遲長不出來！”

衛不疑捂着屁股逃開，還不忘回頭朝兄長咧嘴，露出缺了起碼五顆牙齒的嘴巴。

“二兄自封大大将軍，我說他是無牙大将軍！”

衛登提起他個人獨創的封号，衆人起先一愣，随即又笑起來。

衛伉起哄：“噢，有人是無牙将軍喽~”

衛不疑沖着弟弟做鬼臉。“我的牙遲早長出來，你到時候把牙全掉光，你才無牙！”

一家人且笑且鬧，滿室溫馨。

衛青見衛思有些犯困，便勸母親回去歇息。

衛思答應着，才一起身，衛青和霍去病便上前扶着。

她一邊走，一邊說：“這兒真不錯。往後等天熱時，越發涼快。阿母，到時我們再來瞧瞧。”

衛思回頭對霍止瘁微笑，霍止瘁愣住了，衛青和霍去病也是吃了一驚。

但見老人笑意十分安詳，霍止瘁知她未曾察覺自己失言，忙應了一聲。

衛思連連點頭，又跟兒子和外孫說些閑話，走出棣台。

霍止瘁和衆人跟在後邊，家臣們無不神色惶然。就連三小隻也覺得不對勁，沒有像剛才那樣打鬧。

霍止瘁心裡歎氣，想：看來老人家的記性越來越差。要是再惡化下去，下一回，她再忘了，還能想起來嗎……

如此想着，方才的喜悅與激動，都在不知不覺中煙消雲散了。

是夜，西右小院中迎來了三件新擺設。看着這三個大号布偶，衆婢啧啧稱奇。

有人誇贊這些娃娃用料稀有，有人則細看那些針腳縫線。

面對大家的連聲稱贊，霍止瘁更感得意。

她讓三個娃娃圍坐在自己身邊，左看看右看看，隻覺得心滿意足，此生再無别求矣。

“你們瞧，可認得它們是什麼？”

婢女們七嘴八舌地回答起來，幾乎都猜不中。于是霍止瘁一一為她們解說一遍，看着她們驚訝的模樣，更感滿足。

孟嬰便道：“女公子，它們雖是擺設，但用的布料極為珍貴。不如讓我們做上幾件衣裳，為它們換着穿？”

這句話倒提醒了霍止瘁，她忙問：“你們可瞧出來，它們身上用的是哪種布料？”

婢女們幾乎都不認得，田生又看了一回，方才說道：

“禀女公子，奴婢曾聽人提起，說西域諸國的夏羊所産絨毛極軟細，以人手搓線，做成絨褐。這些毛茸茸長滿細絲的布料，隻怕就是這些西域的絨褐布。”

漢代管綿羊才叫羊，而山羊則稱為夏羊。霍止瘁本不識得這些布料，當聽說可能是山羊毛時，不由得頗感震驚。

她回頭打量那些娃娃，見它們安坐在後，身上那些鮮豔的布料，當真與現代相差不大。

霍止瘁知道，漢代雖有紡車織機，但技術相對有限，因此更熱衷以人手制作精美布料。

因此，後世常見的絨布，在當下還未曾出現。

雖然有動物皮毛制成的皮裘，可要用到它們來制作布娃娃，無疑太過奢侈。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霍止瘁隻能将做娃娃的構想停留在絹布的設計圖上，卻不敢真的付諸實行。

因為這種東西在漢代根本就沒法制作，光是面料就能擊退她。

誰能想到，衛青為了一願自己的夢想，居然真弄來了絨布，還替自己完全按照設計圖的規格來制成了這樣三個布偶。

霍止瘁問清田生，得知那些絨褐布極為罕有。甭說是長安了，即便是尋遍整個大漢，隻怕也湊不齊十匹，可謂千金難買。

她心下越發感激，看向那些娃娃的目光，已近虔誠。

她心中感歎一回，便對孟嬰等人說：

“就依你的主意，尋出庫中的舊料子來，替它們做身衣裳吧。”

“是！”孟嬰連忙答應，又笑道：“待它們穿上衣裳，一來不至于光着身子，二來，也能時時護着它們身上的絨褐布，更幹淨不少。”

衆女圍着霍止瘁說笑一回，又恭賀她們的主人今日新得了一個好居所。

霍止瘁笑了一笑，隻道：

“舅舅雖這麼說，可那兒地方實在太大。要是我真住進去，不大妥當。”

楚客想了想，回憶道：“前些天我曾見君侯的家監和門大夫他們，常往後邊去。又是泥瓦匠又是木匠的，還說要挖池子，多種花。原來忙活了這大半個月，正是為了女公子呢。”

霍止瘁笑容漸斂。她起初興奮，但如今逐漸回想起來，才真正感受到這份禮物和它們背後的心意是多麼貴重。

她歎了口氣。“舅舅待我這麼好，我真不知該怎麼報答才是。”

“君侯當真疼愛女公子。那時一見女公子不曾随太夫人和少君侯一同回府，君侯當即想着要派人去接。隻因夜禁的緣故，這才隻能等到第二日方出城去。”

“就是呢。我也聽見正院那邊的僮仆們說，老夫人聽聞北軍封城，不住地問少君侯關于女公子的下落，命他快些将人接回來。不然遲了怕有變故。”

“老夫人那時還特地将小公子也叫到身邊，一直安慰他說‘阿姊快回來了，咱們一塊兒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