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轉念一想,若沒有别的意思,她為何又是裝病救雪,讓她趕回來救自己,又能精準察覺知曉他丢了東西,還幫他找回金坤錢。
包括宮外幾日的相處,或許讓她心裡産生别的情愫。
難不成,她對他真有些情誼?
李之夭見他仿佛面臨一個非常困擾的問題,她就是那個棘手的難題,實在無法讓人下手去解。
她勾唇緩緩低下頭,聲音失望,“既然你不願,我也不會強人所難,再想想别的辦法償還恩情吧。”
紀無涯點頭,“好。”
即便作罷,他緊張的情緒依舊久久得不到緩解,也并未松口氣。
如何償還恩情這個問題思考起來,一時之間竟也找不到答案。
七月初二,清武二年。
清武帝啟程前往骊山避暑,出了皇宮,行人紛紛下跪行禮或是回避,聲勢浩蕩的儀仗隊穿過朱雀街,朝骊山方向而去。
紀無涯騎馬行在李之夭轎攆一側,他今日穿了一件深藍色交領長衫,佩戴了同色系的護腕,腰間黑色腰帶挂了一枚銀色配飾,墨發依舊高束成馬尾,額前留有幾縷細碎的發,襯得他眉眼俊朗,容色無雙,一手握缰繩随大部隊策馬,一手上上下下抛着帶流蘇的銀币。
似乎察覺有人在看自己,紀無涯微微側臉,朝身側的人低頭看去,他一轉頭,陽光便從他臉上丢去半分,映得他鼻子挺拔,目光深邃。
但他剛看去,罪魁禍首便慌亂收回目光,生怕被他逮個正着。
紀無涯微微抿了抿唇,在宮裡的那個插曲讓他忍不住的去猜想。
她果然是有别的意思吧?
想着紀無涯攥緊缰繩,目光望向别處,不由加快了點速度,跟她位置錯開。
春夏時雨和小順子屬于李之夭的近身女婢太監,此番出行是能坐在李之夭後頭的馬車上,春夏放下打簾的手将目光縮回來。
“主子怎留他在跟前候着,這樣當真沒事麼?”
“主子做事想必有她自己的考量,看他樣子不會作妖,就算作妖還有秦大統領在。”
時雨回道。
春夏隻得歎氣,希望未來一切太平,因為這趟出行,隻帶了太後和一位妃嫔,往年都有绾妃和大公主随從,這次绾妃和大公主惹怒皇上才沒一塊去。
不然去到山上,這幾人湊一塊就沒好日子過,時不時整些幺蛾子。
這次還是她們主子第一次出宮去骊山,去年避着大公主和绾妃才沒去,今年她們二人都不在,想想有段時間見不到她們,心情都好了許多。
部隊出行到城門口,正在茶水攤上喝水的人看到馬背上的少年,他用手肘拐了拐身邊朝别處看的同伴。
“十一,你看那個是不是十三?”
這看不要緊,十一看見差點拔劍而起要過去卻被身邊的人攔住。
“不要沖動,他混在皇帝出行的隊伍中間,你若動手,樓主那邊不好交代。”
“師兄,你說怎麼辦?”
“咱們先跟着,找機會下手,現在十四和十九還沒出現,抓到他,不怕他們繼續躲着。”
兩人一飲而盡杯中茶水,提劍跟了上去。
于此同時,在他們不遠處還有人也在偷偷注視着出行隊伍。
裴淮目光陰恻恻地盯着正在打盹的李之夭,眼眸間是控制不住的恨意,蘇月清坐在他身邊,神色擔憂。
“裴公子,我得先一步趕去骊山,若是皇上察覺,對你我都不利。”
“楊刻在附近,有事你找他,我這段時間會在骊山下的鎮子裡。”
他頓了頓,苦笑出聲,“我在短時間内怕是不能再組起新的力量,我帶來京城的人全都在鳳山一網打盡了,就連名下鋪子也全丢了。”
蘇月清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我養父在大魏身居要職,我會嘗試說服他幫你,但若我的身世你不能騙我。”
裴淮愣愣看她,語氣帶着一股不自信,他能從鳳山活着出來實屬不易,接二連三的打擊都拜李之夭所賜,原先他本想李之夭身為燕國皇室,若能策反,她必定是自己最大的助力,可如今,李之夭并不識擡舉,從始至終都隻想取他性命。
“我還以為你在大魏這麼長時間,早就對大魏産生感情,沒想到自己養父都能擡出來幫我,你就不怕他死了麼?”他話裡譏諷,蘇月清不是聽不出來。
“你若不需要,那還是算了,若非事關我的身世,也不會把我養父牽扯進來。”
蘇月清淡淡瞥了一眼,沒在意他話裡的意思。
她本就不是大魏人,失去的記憶裡,她隻記得自己是随着爹娘從北唐遷移至此,後面發生什麼事,她全都不記得了,又為何會被現在的養父收養。
“人生在世,若能為某件事獻身,也算死得其所。”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