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剛從水溝裡倒完洗菜水,就見村長領着一群孩子還有新來的姑娘走來。
孩子老遠就跑來直撲他懷裡,“一清哥哥,桃花姐姐去哪了?”
“奶奶找桃花姐姐有事讓她上山采藥去了,明日就是奶奶壽宴,家裡忙得嘞,你們要有空就來幫幫忙。”
壽宴到時候要請全村的人過來吃席,這兩日已經在開始忙活準備食材,明天一大早就得起床備菜,忙活到下午,恨不得一個人分成三個用。
孩子們點點頭村長喊着他們回去,一清目光落在蘇月清身上,她沖他淡淡點下頭,他回以同樣的禮節算是彼此打過招呼。
人離開後,紀無涯從樹上下來。
“見不到人她是不會死心的。”一清道,“你們究竟是何來頭?”
“我跑江湖的粗人。”
“桃花也是一樣?”
“她不是。”
大力因為花奶奶的叮囑,這兩日倒是忘記來李之夭他們麻煩,但就如一清所說,見不到人不會死心的。
蘇月清晚上知道大力被阿福打暈過去的事,撺掇他一起上門來要個說法,白日見不着,總不能晚上也不在家裡。
不到黃河心不死,晚上來的時候也被避開,他們閑坐等到深夜也不見人才離開,離開時蘇月清主動明日過來幫忙,大力也說着自己一塊來。
花奶奶不好拒絕,畢竟做飯洗菜這塊上确實缺人手。
人離開後,李之夭和紀無涯從地窖裡上來,地窖幹燥陰冷,她搓着自己冰涼的手,花奶奶為他們添了熱茶。
“你們這麼躲着也不是辦法,明日總得見到。”
“能不能躲過去,明日再說。”
她今晚收到飛鴻的傳信說春夏和小順子都失蹤了,踏雪已從京城趕來尋找他們二人下落,他發現裴淮已帶人找了過來,他跟在裴淮後面,一路給秦立山留下記号,見機行事。
花奶奶九十大壽,全村的人都來了,她作為村中長壽之人,又深谙醫術,在村裡頗有衆望,從大早上開始,登門拜訪的人就沒斷過,個個說着吉祥話,送來寓意長壽的禮物,蓮花村是個小山村,大家普遍都差不多,飽含心意的禮物,禮輕情意重。
蘇月清早上是随大力一塊來的,李之夭陪在花奶奶身邊接待來客,一清跟紀無涯在後廚忙活,她笑眼盈盈地望向蘇月清,雙方沒有意外之色,對彼此的存在早就心知肚明。
蘇月清将手上镯子取下遞到桌上,“我并沒什麼準備,隻有镯子是在山外買的,在這山裡别的什麼也買不到,比不上大家的還請将就。”
镯子是和田青玉,看成色不是最好的,相反有些瑕疵,話裡話外都是說蓮花村地處偏僻找不到什麼好物件,她這個是山外才有的東西,說是将就話裡話外卻是嫌棄。
在場的人聽得隻覺身上不舒服,蘇月清自诩清高,在這種地方于她眼裡都是自降身份,但又不想失了面子,才将镯子拿來當禮送出。
花奶奶今日裝扮,頭上戴得翡翠都是成色極好的,是當年她丈夫在外為她尋來打造的飾品,明眼人一看都知的東西好,暗自互相比較一番,對蘇月清的态度都冷了幾分。
倘若她誠心實意,别人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偏偏她說話引人不快。
花奶奶面不改色笑着讓李之夭收下,镯子放在最外頭,蘇月清故意走了幾步停下,語氣裡帶着責備,“你擅自失蹤,可知給人帶來多大的麻煩,既然平安無事,希望你能懂點事,不要再讓人操心。”
她意思是李之夭自己貪玩跑出來的,并非遇上歹人追殺,在家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分明就是故意沖着摸黑她來的,看到村民都站在李之夭這邊,便生了拉攏人心的心思。
李之夭詫異道:“我還以為蘇姐姐當日在場目睹全過程,畢竟那日你推了我一把險些撞向刀口,怪我不争氣,腳不聽使喚,不能自己避開刀槍亂劍,蘇姐姐教訓的對,是我不好總遇上刺殺讓人擔心了。”
蘇月清一噎,神色僵硬,“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李之夭瞬間紅了眼眶,說話都帶着幾分顫抖,“蘇姐姐你是我舊識,本以為我的事你都知曉的,就連蘇姐姐也覺得是我問題?”
村民們紛紛盯着蘇月清,希望她能給個解釋,但等了半晌就聽她張嘴無所謂道,“是非對錯自有明眼人相辯,我無需多說。”
她說完自己就走了,昨日說來幫忙的話純屬客氣,反正她見到了李之夭,确定人就在這,更重要的是等裴淮帶人搶在禁軍前面過來拿人。
她都來四天了,一點動靜也沒有,雖說每日都能收到飛鴿傳書,但人是找不到進來的路。
确認李之夭在這兒的消息綁上鴿子腿,這次在信筒裡她放了更多的熒光粉,哪怕在半空中被吹散,能幫裴淮确認位置也就方便許多。
鴿子飛到一半,忽有利箭射向鴿子,眨眼見鴿子從半空中落下,蘇月清趕忙出門去看鴿子落下的地方,隻見在山坡上紀無涯手持長弓,平靜地看向她,無悲無喜,看她好像在看無關緊要的人。
“你什麼意思!”蘇月清拔高聲音,想讓紀無涯給她一個說法。
紀無涯并未出聲,從他身後李之夭走出來,“就你看到的意思。”
蘇月清有些破防,“你憑什麼射殺我的鴿子!”
這可是她跟裴淮聯系的唯一方式,若是鴿子沒了,裴淮找不到,那她還怎麼出去。
“就憑我心情不好喽。”李之夭勾唇笑得有些頑劣。
蘇月清憤憤盯着二人離去的背影,然後去撿鴿子,被人發現總歸不好,但信鴿掉在水田裡,蘇月清站在田埂上,氣得直跺腳,盡管心裡再不情願,還是脫下鞋襪忍着嫌棄下田将鴿子撿回來,運氣不好的她腳陷進泥裡拔不出來,被田裡的青蛙吓了一跳跌坐在地裡,摔得一身泥水。
時間推移,在蘇月清殷切的期盼下,裴淮那邊還是有所發現。
飛鴻一路跟着裴淮,見他們人停在樹林中某處不再繼續前進,領路的狼狗盤桓不前,似乎被什麼東西幹擾嗅覺。
他随手折下一根樹枝作為标記,引導後面追來的禁軍方向。
裴淮在原地休整沒多久,眼看太陽快要下山,本該出現的信鴿并未過來,他終于忍不住開始命人繼續往前探路。
一到晚上,蘇月清原本灑下的熒光粉隻剩寥寥些許還在亮着,過了這麼多天,早就被風吹散了。
這兩日除了裴淮,飛鴻還發現有别人也在跟着裴淮,對方顯然也發現了他,隻不過雙方按兵不動,若是因此打起來必然驚動裴淮,得不償失。
戌時正裴淮終于找到進村的小路,他們一行人順着路走到盡頭,看到了燈火通明的村子。
飛鴻再次留下記号後自己先抽身離開去找自家主子,另外兩人也趁機離開,随他進了村子。
蓮花村晚上熱鬧,家家戶戶雖然亮燈,但屋裡并沒有人在,飛鴻一路往深處走,順便引開兩人,終于在人群裡見到自家主子。
他吹響哨子,引李之夭出來,李之夭避開人群找到飛鴻如釋重負,說了句太好了,“我還怕時間不夠。”
“主子,屬下來遲,屬下已經給秦大統領留下記号,不久他便也能跟着趕來。”飛鴻抱拳請罪,随即看向旁邊的紀無涯,“跟着一起來的不光有我,還有兩名那日在行宮外的緣樓殺手,想必是來尋你的。”
紀無涯點頭說了句多謝,“我現傷勢大好,對付他們二人我尚有餘力。”
不遠處忽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下一秒村民們驚慌失措的叫聲傳來,看樣子是裴淮帶人找過來了,他們回去先在暗處觀察。
殺手将村民們圍起來,花奶奶從後面由一清攙扶着走出。
“你們有什麼事?”
“老人家,我不想為難你們,這兩日進你們村子的外鄉人在何處?”
大力聽聞怒斥出聲:“我就說桃花他們二人是個禍害!現在就坑害了咱們。”
村民們心中頓時有些怨言,開始抱怨上桃花他們。
一清白了他一眼,“大力啊,你怎麼不說你前兩日撿回來的蘇姑娘呢,桃花他們在的時日可是相安無事,蘇姑娘才來多久,村子就被人找到了。”
聞言村民們才回過神來,他們這是被人牽着鼻子走沒了自己的判斷了,還得是一清看的明白。
前面都沒什麼問題,反倒蘇月清剛來幾日,就被人找過來,問題隻能是出在蘇月清身上。
蘇月清這時從後面走出來,她身上泥巴尚未洗淨,頭發上也沾了泥,她走向裴淮,眼眶微微發澀。
“你們終于來了。”
“你怎把自己弄成這樣?”
“都怪李之夭!就是她弄的!”蘇月清咬牙切齒,目光轉向為首的花奶奶,“那老太婆跟李之夭是一夥的,抓住她,逼李之夭出來。”
楊刻聞聲上前,一清攔住同楊刻交手幾個回合,不敵對方卻被他打翻在地,就在楊刻手準備揪住花奶奶衣領時,紀無涯飛踢在他胸口,楊刻躲閃不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飛出老遠,趴在地上嘔出一口血來。
李之夭從他們後面走出來,“找我,欺負老人算什麼本事。”
飛鴻護在她左右,花奶奶歎息道,“你出來作甚,你不出來,他們總不能殺了我這個老婆子。”
李之夭朝她投去安心的眼神,話卻是對着蘇月清,“你費盡心思忽悠大力找來,是那日他進城采買被你發現了,他回來我特意看過他買的東西,不是蔬菜全都是生活用品,或者是普通人家平日無法自給自足的物件。”
蘇月清冷哼一聲,面色有些傲慢,“要怪隻能怪他自己太蠢,他走的方向是進山的路線,山裡之前都找過并沒有村子,若是有就是我們找不到的地方,我假意被人追殺随他進村,沒想到你們還真在。”
大力愣在原地,沒想到這一切竟是他招來的,若不是他心裡對他們心有怨言,也不會這麼輕易就将人帶進來證明自己的想法沒錯,往常他出去回來行動都很小心謹慎,那日他故意走了大路,也有賭氣的成分在。
此時他滿心懊惱,蓮花村這麼久的甯靜被打破全是他的原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蘇月清,你以為隻有我不會嗎?”李之夭勾唇笑了笑,身後腳步聲漸至。
秦立山帶着禁軍追來,多虧飛鴻跟随在路上留下記号,不然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骊山附近卧虎藏龍,還有這麼一座隐秘的村莊。
裴淮見狀将蘇月清拉至身前,手中匕首抵在她脖頸上。
大批禁軍高舉火把,将周遭照得宛如白日,将裴淮圍和他帶來的殺手圍起來。
躲在暗處的老十和十二隻覺倒黴,怎麼每次紀無涯身邊都有朝廷的人,朝廷的駐軍還在月緣山沒走,若是出了點風吹草動,緣樓必定遭到圍攻。
他們暗自看了會打算再等等後面是否有機會動手,現在都沒見到尋方和雪,十二心中覺得他們真能藏,找不找不到。
李之夭看向裴淮,“不然你覺得我為何會仍由她留在這裡,什麼也不做呢?”
秦立山抱拳行禮,“末将參見公主!”
蓮花村的人望向李之夭,神色震驚,他們早知道桃花身份不一般,沒想到竟是公主。
花奶奶率先跪下行禮,村民如夢初醒跟着齊齊跪下。
李之夭趕忙将她扶起,說自己受她照顧,不必行禮,更何況這樣的禮她一個前朝公主也受不起。
秦立山起身拔劍直指裴淮,“快把蘇侍女放了!”
蘇月清跟他有勾結的事不能被秦立山知道,李之夭也不打算說,就憑她的一面之詞皇帝是不會信的,更何況皇帝前段時間中毒,源頭尚未找到,她還需要蘇月清在宮裡救人。
裴淮将蘇月清推到禁軍身邊,秦立山也認出他就是當日縱火燒鳳山的罪魁禍首,大喊一聲逆賊,下一秒兩批人就火拼在一塊。
李之夭命飛鴻帶着村民離開,自己則留在安全的位置。
紀無涯察覺暗處有人在偷窺餘光瞥去,十二護法林江朝李之夭擲出飛镖,他抽出腰間軟劍抵擋。
十護法九明從暗處飛出,劫走李之夭,秦立山剛擋下裴淮的進攻就瞧見李之夭被人擄走,頓時不知該顧及哪邊。
“大統領留在此處,公主我去處理。”紀無涯抛下一句話飛身追去。
他們的目标是他,所以不會對李之夭怎麼樣,朝廷的人去追反而不利于他們出現。
“好,公主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