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十一月十五,是日晴。
連續幾日的霧天在今日終于放了晴,一大早驿館便開始着手準備今日出嫁事宜。
外面吹吹打打很是熱鬧。
圍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五皇子封肅王,遷居肅王府,今日路過肅王府的人都說着吉利話,每人還能得個紅封作為彩頭。
紀無涯閣樓上的屋頂,今日他腰間系着一條紅綢,纏着軟劍,身穿玄衣,身旁擺了一盅酒,他靜靜望着前方出神。
雪用輕功趕來,“師兄,你确定是今日麼?”
現在紀無涯已能掌握唇語,雪也省去了在紙上寫字的時間。
“嗯。”
“可今日是麻煩公主大婚,我們不會壞了她的好事麼但好?”
紀無涯深知李之夭的本性,就算他不動手,李之夭也不會讓自己就這麼嫁過去,雖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她并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
否則,昨天夜裡也不會搞這麼一出。
她這是要逼急了裴淮,讓其铤而走險。
“不會,她的為人我最是清楚。”紀無涯喝了一口酒,“裴淮呢?”
“昨日你救了他們,今日同他說你昨日動了武傷了身,卧病不能下榻,所以裴淮帶着楊刻進宮了。”
雪說到此處還是有些想不通,“師兄,昨日你救了裴淮,今日他定會為了彰顯自己而主動帶你進宮,這是最好的時機,師兄不就是在等這一天麼?”
“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其實有個私心。”紀無涯說完飛身下了屋頂,隻餘陣陣酒香。
旁邊的宅子就是肅王府,今日守備森嚴,但紀無涯悄悄溜進去了都沒人看到。
雪坐在屋頂上,伸着腿看着天,情不自禁眯了眯眼,緩一緩刺眼的穹光。
不知何時又開始漸漸起風了,裴淮走在宮道上,攏了攏鬥篷,楊刻跟在他身邊,幾人腳步匆匆跟在内侍身後。
一路到了安慶帝的書房前,領路的内侍通傳,沒過多久房門打開,内侍總管出來将他請了進去,楊刻守在門外。
安慶帝見他今日主動求見,心中已明了幾分,但并無過多的欣喜,若是換做從前,裴淮尚且不知二十一年全部真相的時候,還能把他當做未來能實現北唐疆土前所未有的盛況的繼承人。
如今卻變成面和心不和的局勢,裴淮在今日出現,卻證明了他的心早就不跟自己一塊了,他不過不想看到裴承澤在成婚後,有了李之夭的助力而開始如日中天,給了裴淮不小的壓力。
裴淮主動跪下認錯,“承蒙父皇厚愛,但今日兒臣已做出選擇。”
他将令牌高舉過頭頂,“江山和美人,我要前者。”
“可朕身邊的黑甲衛已給了老五,如今你再選,你想跟孤要什麼?”
裴淮頓了頓,他不是沒聽懂安慶帝話裡的試探,他若不說要什麼,未免過于刻意,若說要什麼,其中的度又不好把控,“我想要父皇的這塊令牌,已做警醒。”
“你難道心中對孤沒有怨怼麼?”
“自是有的。”
安慶帝諷刺勾唇,“你倒是誠實,你可知這令牌是何物?”
裴淮說不知,安慶帝解釋道:“它跟虎符是一個道理,能調動蜀州駐紮的一萬兵馬,你跟孤讨要的,可是關系蜀州存亡的令箭。”
裴淮心中詫異,他雖猜到令牌不凡,但是從沒想過會是此等要物。
盡管驚訝,但他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昨夜回到府中,蘇月清也被他一并帶了回來,想到明日李之夭大婚,若她跟裴承澤聯起手,北唐的江山落在誰手裡都不得而知。
而他已派人下去各地用大量錢财征兆兵馬,江山和美人他都要。
這輩子都不會放來蘇月清的手,她隻能跟在他身邊,哪也不許去,哪怕囚禁關押,都必須活在他的掌控之下。
安慶帝屢次三番對蘇月清動手,除了他母妃,蘇月清便是他唯一的逆鱗,若想要個公平和名分,除非這天下的王由他來做。
裴淮的沉默倒是出乎安慶帝的意料,“你既想要,那就拿去吧。”
他仔細觀察裴淮的神色,“隻是想要調動蜀州的駐軍并非靠一枚令牌,需要兩樣信物,缺一不可,孤既然交給你,等于将北唐一半江山交到了你手上。”
安慶帝說着脫下拇指上的玉扳指,“這是第二樣信物。”
給裴淮看了以後重新帶回手上,“今日你五哥大婚,一會兒你随我一起去他府上吧。”
安慶帝和五皇子的生母貴妃一塊到場,剛到沒多久,接親的轎子也到了。
隻是前面騎馬身穿媳婦的裴承澤沉默不語,面上還帶了半截黑色面具。
旁邊的唢呐鑼鼓吹吹打打,貴妃瞧見裴承澤這副模樣,心下一驚,忙抓過旁邊的管家低聲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管家一副一言難盡,捶胸頓足怒道:“娘娘,也不知是哪裡飛出來的毛賊闖進來,把五殿下給打了,還下了毒,如今五殿下是有口難言,面上更是不彩,隻能這副模樣出現。”
貴妃将裴承澤上下打量一番,“可有請太醫瞧過?”
“請了,是咱們認識的太醫,換了好幾位了,都說一時半會兒好不了,還好五殿下警覺,毒隻是入了一分,并未全部吃下。”
“下毒的人實在歹毒,什麼毒一分就能讓人失語。”
貴妃隻得轉頭跟安慶帝匆匆走進去坐在正廳的主位上,然後将方才聽到的話全部低聲說給安慶帝聽。
兇手沒抓到,還逃了,為了不耽誤今日婚事,裴承澤隻能戴上面具。
李之夭手牽上裴承澤手的時候,略微有些遲疑,她剛想掙脫,卻反被對方緊緊握住。
她迫不得已低頭從蓋頭下去看那隻手。
來人的手掌心覆有老繭,手掌粗糙。
裴承澤的手她看過,白嫩無比,一看就是隻是不沾陽春水,身在宮中的養尊處優的皇子,手怎麼可能是這樣的。
她擡起頭,通過朦胧的蓋頭,發現對方身穿紅色喜服,面上帶着面具,頭發也被挽起,額前有着些許細碎的發,對方似乎也在看自己。
李之夭通過那雙眼睛,頓時知曉來人是誰。
她頓時心跳如雷,仍由他牽着自己往裡走,李之夭回神瞧見暗處站着的飛鴻和踏雪,路過耿進才他們的時候,李之夭從袖間掉落兩粒珍珠,圓潤的珍珠滾落在地,被紅色的喜紙和鞭炮紙裹挾滾了幾圈,最終停在金三娘腳下。
金三娘趁人不注意将珍珠撿起來,小聲對耿進才道:“怎麼取消了?”
耿進才搖搖頭,“不知道,可能是情況有變,趕緊去通知踏雪飛鴻。”
“主子難不成真想嫁給那五皇子不成?”金三娘嘴上說着卻跑得飛快,去找飛鴻踏雪,以免造成誤會。
昨夜。
李之夭從酒肆回去以後,立馬就開始布置成親時的事宜。
其實早在一開始李之夭就有準備。
讓裴淮和蘇月清離心以後,再蘇月清帶來五皇子的府邸,讓裴淮大鬧肅王府,飛鴻踏雪從中添把手,讓這個親結不成,一顆珍珠落地則為開始,兩顆則是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