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身體的主人曾與元白志同道合,在元白想辦法制造出孟思佩這個注定要被獻祭的陰胎後,身體的主人出于某種理由偷走了嬰兒,獨自将她撫育長大,也許一開始他也隻是了獨吞孟思佩能帶來的利益,可就像他說的,孩子不是小貓小狗,主人尚且不舍得宰殺親手養大的小貓小狗,何況是會說會笑的一個孩子,他慢慢真的将孟思佩看作女兒,不再想着将她獻祭的事,哪怕要一輩子東躲西藏,他也不想再把女兒交出去了。
但既然如此,為何孟辰到來之際,便是他要帶着女兒回到元白身邊呢?
“爸爸......”
“爸爸!”
孟辰陡然清醒,孟思佩揪着他的衣角,尖聲道:“司機叔叔不見了!爸爸快看!司機叔叔不見了!”
司機駕駛位上确實空無一人,就在孟辰短暫沉思的這片刻,這輛行駛中的公交車竟隻剩了他們二人,孟思佩被吓得不輕,渾身發抖地縮在座位上,而孟辰安撫了她兩句便立即起身去駕駛座,試圖操作這輛公交車。
可方向盤宛若被膠水黏住了那般紋絲不動,刹車踩到底也毫無反應,唯有車速在上升,上升,不斷上升,孟辰當機立斷回到孟思佩身邊,伸手想打開車窗,想趁着車速還不算太快的時候帶人跳下去,但車窗也完全打不開,孟辰兩條手臂青筋外綻,任是他如何用力都打不開這扇窗戶!
“爸爸!”
在孟思佩凄厲的呼喚聲中,孟辰操起安全錘,道:“孟思佩,到我背後去,把頭護好。”
他一錘下去,玻璃瞬間出現蜘蛛網似的裂紋,緊跟着又是一錘,不過三五下車窗就被擊碎,玻璃碎了一地,而孟辰扔了錘子,雙手把孟思佩拎起來往懷裡一按,他的态度依舊是那麼冷靜:“别睜眼睛。”
孟思佩果真聽話沒睜眼,她用盡全力抱住爸爸的脖子,在一陣天旋地轉的風聲中,她感到自己重重摔在了地上,可雖痛到她想大哭,孟思佩卻馬上爬起來,急道:“爸爸!爸爸,你沒事吧?爸爸!”
危急關頭用血肉之軀護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爸爸,孟辰墊在她身下,兩人一起摔進了路邊的綠化帶,這回孟思佩的淚水是真憋不住了,她看着孟辰臉上新鮮的傷痕,吓得連爸爸都不會再叫,隻是無聲流淚。
“哭什麼,我還沒死。”
孟辰回頭,那公交車在他們跳車後不久便一頭撞上路沿石,緊接着車身完全爆炸了,幾個路人也被卷了進去生死不明,熱浪翻湧起孟辰的頭發,金色的火光在他眼底浮動跳躍,他不再多看這慘象,用衣袖簡單擦了擦孟思佩的花臉,就将她再次抱起。
“走吧,回家。”
經此一役,孟思佩好像明白了什麼,她變得沉默了,不再對着孟辰撒嬌,孟辰主動抱她,她卻要孟辰放她下來,也不和他牽,自己一個人走在半米遠的地方。
孟辰觀察了她一會兒,沒貿然接近她,帶着孟思佩換了交通工具,接下來的一路維持了較長時間的和平,可即便沒有突發不斷的事故,孟思佩還是不肯挨着孟辰,低着腦袋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兩人就這麼默默無言地回到了他們居住多年的家,是城市偏僻角落藏在巷子裡的平房,孟辰手裡沒鑰匙,孟思佩倒是熟門熟路從窗下的盆栽裡翻出鑰匙交給孟辰,門開,孟辰先進去,但孟思佩依然站在門外。
“孟思佩,進來。”
“......不行。”
孟思佩咬牙退了一步,對着孟辰難辨喜怒的雙眸,她眼圈漸漸紅了,可她倔強地吸了吸鼻子,沒有向以往那樣撲入爸爸懷着尋求安慰,她身上穿的是來時洗到發白的小裙子,别墅裡元白給她準備了一衣櫃的精巧童裝,她沒有拿走,還是穿着爸爸給她買的衣服。
“......我是害人精。”她終于說道,“我會害你的。”
少頃,孟辰問道:“是我曾經這麼說過你嗎?”
他也沒等孟思佩張口,上前就把人抱到手臂上,孟辰看着她閃躲的臉龐,淡漠而不容置疑地道:“你也知道我很怪,你怎麼能信一個怪人說的話?你是害人精,我還能活到現在嗎?”
“可是——”
“沒有可是,孟思佩。”
孟辰進屋,把她放到椅子上,再蹲下來握着她的手,孟辰道:“别整天胡思亂想,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再過一年我就送你去學校,孟思佩,等你進了學校,你就沒空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到時候你就是躺在地上撒潑說你不想上學也沒用,我不會慣着你。”
事實上孟辰并不确定他能否留到一年後,但孟思佩原本的父親,如今大概也和孟辰是一個想法,那就算孟辰離開這個世界,孟思佩還是能得到很好的照顧。
當務之急,是要渡過元白口中,七日後那個命定的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