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為了掩蓋昨夜的亂象,天很快就亮了,破曉時分孟辰出門,而院子另一邊平房的門也被推開,眼鏡男頭發亂糟糟,襯衫下擺随意塞在褲腰帶,他正預備要打一個大大的哈欠,卻不曾想惺忪的眼與孟辰無波瀾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言書行:“......”
孟辰調整了面部肌肉,淺淺笑開:“休息得怎麼——”
言書行倒退一大步!
孟辰:“......嗯?”
言書行面色鐵青扶着門,眼裡全是難以言喻的驚恐,他兩股戰戰,好半晌才勉強憋出一句回話:“休、休息得挺好,呵呵,呵呵......”
“言先生似乎有些難言之隐,是我這院子哪裡有問題嗎?”
廢話!
問題大了去了!
言書行想到昨夜,衆人都輾轉反側無法入眠,薛紅那個據說有陰陽眼的弟弟冷不丁從床上坐起,直勾勾盯着主屋的方向來了句“好重的鬼氣”,接着如同是為了驗證他話的真實性,主屋乒乒乓乓傳來打鬥聲,再又是誰也聽不清的說話聲——膽兒最肥的黃巍都不敢在夜裡出門去看那頭發生了什麼,原想着忍忍過去就好,至少鬼怪沒找上他們這兩間屋子,隊友都沒事就阿彌陀佛萬事大吉了......
然而屋外的院子裡,竟然傳來腳步聲!
這鐘府鬼氣森森,還供了位極陰極邪的婉娘娘,這種時候除了那些見不得日光的髒東西,誰敢在外面走?
他們思索了一宿,估摸着那應該是個人的鐘大少先被鬼纏身,後又得和這麼不知來路的東西鬥法,九死一生估摸着天亮就可以給他收屍了,雖說鐘大少不好對付,可他好歹是人,是人就有周旋的餘地,玩家要求換屋子他立刻就給換,更别提鐘良玉手裡還掌握着大量情報,遊戲還未過半,這麼有用的npc死了對玩家而言百害無一利!
但他不死,活着也是問題啊!
人類要怎麼做才能在昨夜那種情況下成功生還啊!
言書行真想立刻讓薛瞳出來看看,這位鐘大少此刻幾分像人幾分像鬼,可鐘良玉偏了偏頭,似乎是在這兩相對峙的短短瞬間看穿了什麼,他那蒼白容顔上笑意竟加深了少許,看起來,倒有些真心實意的味道了。
“今日,言先生和其他人可有什麼安排?”
他這麼問了,那言書行也隻能說:“沒有。”
“那要不要讓我帶你們,在鐘府四處走走,來了這兩日,還沒有好好招待過客人們,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誰要跟你走啊,鬼知道你會不會借此機會把玩家一窩端了送畫裡去喂鬼......等會兒,可這确實是個打聽情報的好機會啊!這兩日他們都沒能把鐘府仔仔細細摸一圈,眼看着婚宴是一日近過一日,總不能讓他們什麼線索都沒理清,就赤手空拳上戰場吧!
前有莎士比亞奮筆疾書成就千古名言“選生,擇死,這是個問題”,後有秃頭研究生——其實是學醫不讀研根本找不着工作——言書行發自内心“跟,還是不跟,這是個問題”。
可言書行雖讀了半輩子别人的心肝脾肺,生死關頭倒也頗有把自己也開膛破肚的賭徒氣質,他一咬牙暗道富貴險中求搏一搏單車變摩托,便懷着壯士斷腕的悲痛心情,笑着颔首了:“那就麻煩鐘先生,帶我們參觀貴府了。”
“可是......”他又适時露出為難的神情,鐘良玉也很貼心地遞話過去:“怎麼了?”
言書行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歎道:“昨天跟我們一起睡的小男孩兒,半夜想他爸媽想得直哭,一晚上沒睡好,我想着讓他這會兒多補補覺,少年人,正是要長高的時候......”
鐘良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就讓他留在屋裡,其餘人和我一起來吧。”
·
最後果然那個叫薛瞳的少年留在了院子裡,孟辰帶其他人走時,他回眸瞧了眼薛瞳的神色,大概能猜出對方是有何打算,可他什麼也沒說,還溫和地叮囑小孩兒,讓人餓了記得出門去找管家,别太拘束,也别太傷心,很快就能回家見到父母了。
薛瞳聽了,滿臉都是:“……”
小少年沉默地看向言書行,言書行沉默地看向天空。
看得出這倆人是就此結下梁子了。
而始作俑者卻保持了禮貌親切的笑容,走在前方為玩家們引路,還不時風趣地就他們經過的建築講解個兩句,言書行瞧着鐘良玉這輕松的做派,不由滿腹幽怨地想,對方肯定是故意要引起紛争的,否則完全沒必要在臨行前把他編的那些話說出來,去惹薛瞳生氣……
這他可就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