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三位既無冤仇,更以禮節相待,三位道友緣何要囚我師尊,辱我門楣。今日若不能給出一個說法,我天衍宗衆弟子縱然拼個頭破血流也斷不會讓你們踏出宗門半步!”
籁生山雄渾有力的聲音在此響起,他那樸實的大臉上冗雜了不可置信的疑惑與為親友相叛的憤怒。
“列陣!”
一聲令下,殿外的天衍宗弟子當即抽劍圍成裡外數圈,數百把劍刃直指正中三人,氣息流湧,殺機盡顯。
“事已至此,非我所願,但我已無心辯解,還請諸位道友且看!”
蕭望川拂袖間甩出那塊留音石,飄忽半空,他注以靈力,其内所錄之聲頓時擴大百倍,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前輩真可也是好做派,與魔門勾結當真是比我等來得磊落的多。”
“住口!住口!魔門,滿口魔門,浩浩湯湯仙門百家,不過人皮兇獸,分明魔門一片,卻偏自诩人間正道,何其荒唐,可笑!枉我當年一心向仙,不料卻是識人不清,引火上身,以至滿門盡喪。魔?哈哈!”
“當年仙門百家放任魔門屠戮金陵城時你們視若無睹,如今我要與魔相連......”
蕭望川适時收回留音石,看着現場衆弟子青一塊白一塊的臉色,開口說道:“這便是我的解釋,天衍宗長老慶元真人已親口承認與魔門勾結的事實,千年仙魔之争在即,我自當捉其問罪,諸位道友可還有異議?”
人群中當屬籁生山的臉色最為難看,他是天衍宗的大師兄,更是慶元真人的得意門生,一如蕭望川不願心疑清虛仙尊,他自是不願相信這般事實,吞吞吐吐地說道:“這......這其中怕是有生誤會,師尊生平最惡邪魔,又怎會做出這檔子糊塗事?我要見他一面!”
蕭望川平靜地看着他的眼睛,而後再度無奈地歎出一口氣,說道:“恕難從命,籁兄。今日我若放過慶元真人,那來日呢?來日若再遇邪魔,他又有他的難處,我又要再放過他麼?這世界之理,莫不是比誰更有苦處來評判的嗎?”
“既如此......”籁生山喃喃自語,終于還是揮劍而出。
“衆弟子聽令,拿下三人!”
“是!”
漫天劍雨随音一并落下,勢如破竹,銳不可當。
蕭望川目光沒有從籁生山的身上挪開,平心而論,他很能理解他此刻的想法。
一面是所堅守的信仰,另一面是将自己一手帶大的師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無論慶元真人做了什麼,都不能蓋去他對他恩重如山的事實。
“對不起,籁兄。”蕭望川如此說道。
下一刻,山呼海嘯般洶湧的靈壓自他的體内洩出,漸漸再又凝成隐約的有形之體,半空中飛舞的仙劍的速度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緩下來。
“劍亦有靈,萬物不為劍,而萬劍又可為劍,花葉菩提皆是修行......你既入元嬰境,要學會的第一課便是忘卻你手中之劍,可否知曉?”
懷空師祖的教誨再度于腦海中響起。
萬物有靈,有靈者皆可作劍。
刹時間,他聽見了那數百仙劍的轟鳴之聲。
“靜。”
他隻于喉間吐出一個音節,那漫天的劍雨竟就在這一言之下全數止于原地,再無動彈。
“怎麼回事,劍不聽使喚了。”
“快快,快收回來!”
“不行啊收不回來!”
“這可怎麼辦。”
底下的弟子們陷入了混亂。最為他們所引以為傲的殺招隻如此就為人所輕而易舉地擋下,比如此場面更令人恐懼的是接下來的他們将要手無寸鐵的去對付這還未動手便叫他們損失慘重的三人。
“籁道友,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情分上,你走吧。”蕭望川走至籁生山跟前,眼裡看不出是何種情緒。
他隻窺得了一些皮毛,自身的修為僅限于控住這些劍,到不足以叫他們原路返回去攻擊自己的主人,但在此處僅是如此便夠用了。
籁生山緊抿雙唇,雙拳握緊,充耳不聞面前之人的言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攻而出。
蕭望川則好似早就猜到了一般,側身躲過。
笑春風漂浮于他的身側,他沒有取劍,而是選擇肉搏,好似隻有這般才能叫籁生山冷靜下來。
“籁兄,你筋脈堵塞,不可再動用靈力了。”
“住嘴!”
“賴兄,千年前的金陵城為魔門覆滅,如今你難道也要眼睜睜地看着燕城落入虎口嗎?”
“住嘴!”
“你回頭看看,你那些師弟師妹,他們還小,他們是無辜的,還有這燕城百姓,你當真要為一己私欲陷他們于危難之中嗎?”
“住嘴!”
“籁兄......”
"别叫我!"籁生山咆哮道,一拳擊中了蕭望川的左肩,正是方才受慶元真人一掌的地方。
舊傷未愈,再添新傷,蕭望川忍不住痛苦地悶哼一聲,他是刻意吃下這一拳的。
蕭望川以掌覆住籁生山的拳,彎身下去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降妖除魔本是修士天職,自古仙魔不兩立,不論其背後有何隐情,你都該知曉如今自己該做些什麼,而不是一味的被憤怒沖昏頭腦。”
見籁生山又要低下頭,蕭望川一把扼住他的下颚,逼他擡起頭來,再對上他的眼時,蕭望川看清了他眼中閃爍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