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之上,烈風鼓袖,長氣化虹。有戰歌聲起,亦有連天烽火。
其下,是為屍橫遍野,卧聽冷風。殘兵敗将裹屍馬革,肝腸寸斷血染山河。
萬晏甯高居于上,傲視群雄。
一刀當先,她沖身直下,鋒刃直取群魔之尊首級。
聽得一清亮的“铿”聲,卻是魔尊單手将刀鋒握下。隻見他五指深扣入刀身,眼底笑意一閃而逝,旋即便是以後撤半步借力,順勢将那來人當場甩飛出去。
萬晏甯眼疾手快,将腕心一翻,先行一步松開刀柄,高擡而起的右腿當即落下一道力量不容小觑的下劈。
魔尊擡手阻擋,攔下攻勢,可此舉卻是正中前人下懷。
萬晏甯于半空回身,左腳腳尖蓄力一踢,目的反是那長刀破軍,刀走偏鋒,卻是不偏不倚正将魔尊之心肺捅了個對穿。
他生吃一擊,面上還隻未變分毫,彎身制住萬晏甯之腳踝,徑直将她全身往地上一摔。摔下,掄起,而後再又摔下,如是重複三回,直至那人被砸了個頭破血流,他才頗滿意地松了手,掐住她的脖頸将其高舉起來。
“萬堂主,有勇之人固然可敬,但自不量力的孤勇,是為愚蠢。”魔尊神色恹恹,他想在此人臉上捕捉到哪怕分毫的驚恐,可将她眼底之景翻遍,到底也隻能看出有單沖他一人而來的鄙夷。
因為缺氧,萬晏甯下意識地抓撓起魔尊的手,看着那張半熟悉半陌生的臉龐,于此時刻,她卻是狂笑起來。
“你笑什麼?”他将頭一歪,饒有興趣地問道,手下的力道仍是分毫未減。
“我想…你這龜孫是長得有多不能見人…才會想着偷了别人的皮子。到底是相由心生,連這皮子,都給你折騰得看起來好笑。”
“你可真是慣會尋死。”魔尊雙眼眯起,聽聞此言卻也不惱,隻進一步收緊雙手,注視着她逐漸轉為紫紅的臉色以及那抽搐的手腳,心下卻難生出一線快意。
萬晏甯強忍痛意,便是臨死也要再惡心這人一把,便是借此時機啐了他一臉的唾沫。
“千…絲…千絲斷紅…”此四字自她的齒中艱難蹦出。話音剛落,魔尊便覺臂間一痛,卸力一看才知是自己的小臂已為極細的血線給活紮成了半個篩子。
劫後餘生的萬晏甯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吸着氣。朝身後一伸,她再又摸到了自己的佩刀,這會的她不再選擇緊握刀柄,而是借刀鋒之利将兩掌掌心各自割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汩汩而湧的熱血為她催動而成萬千削鐵如泥的絲線。
魔尊以指尖作劍,擡手攻去,被前人側身躲過。線端繞雙手數圈,猛一拉扯,那攀上他臂膀的綿軟絲線便是于瞬息間變作剛硬的針刺刺入他之血肉。
萬晏甯趁隙抓住他的手肘便是直接接上一下過肩摔,不待倒地之人起身,即刻跨坐于他的腰腹之上,命那絲線圈繞住他的脖頸,再是瞬間絞緊。
血霧炸開,不過幾息的功夫,原屬“沈容青”的那顆頭顱便是咕噜地滾落,翻白的眼眸正對着那騎坐于它屍首之上氣喘籲籲的人。
可她卻是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
“萬堂主當真是絕情啊。”
一雙蒼白的手拾起了地上的頭顱,萬晏甯擡眼看去,卻見是一具與她身下如出一轍的無頭男屍。
“過去這麼久,‘他’倒是一刻不息地記挂着你。”“死而複生”的魔尊将頭顱放于斷面之上,左右扭了扭,竟就是這般輕易地接了回去。而萬晏甯所壓的那具屍體則是在此之後當即溶成為了血水一灘。
魔尊指了指自己的心,剝落的臉皮順着黏膩的血水滑下,露出了其後令人作嘔的骨肉。他的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根,還要佯裝親熱地笑着問說。
“不如你去陪他可好?”
說罷,便見有巨大的陰影籠罩了萬晏甯之全身。
扭曲的空間終是趕在魔尊掌風落下之前趕到。
蕭望川拉住萬晏甯衣裳後領,将她往遠處一抛,而浮漓則是喚出長弓,以弓身作盾攔下了魔尊的攻勢。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實是叫他有些猝不及防,隻不等他出聲,便感知到有一熟悉的威壓自後方傳來。
果不其然,那熟悉的光劍不帶一絲留戀的将他攔腰斬斷。
“東皇鐘,來!”
聽得浮漓低呵一聲,那精妙的小鐘便是再度顯現人前,從巴掌大的一點瞬間膨脹為原身的數百倍之大,将那尚在動彈的兩截身子全然籠罩其下。
“這樣可以了嗎?”見狀,蕭望川不禁心中一喜,問道。
卻見浮漓面色凝重,沒有回聲。
那鐘下之人的聲息消失了左右不足半刻,下瞬,便見東皇鐘鐘身之上幾乎是在同一時刻,自内而外隆起了有無數掌印。
他竟是僅憑強攻便就突破了聖物的封鎖。
浮漓生怕聖物就此損毀,無奈之下隻好忙将其收回。可此物剛一收回,他便覺後頸一涼。
不帶絲毫猶豫的,浮漓揮弓向後一砍,可卻是撲了個空。
正當困惑之極,又聽得耳邊傳來呢喃。
“你是在找我嗎?”
不等看到魔尊之身形,他當即便是被打得倒飛出去。
蕭望川抽劍,在魔尊出手的同時向他刺去,被後者偏頭躲過。
魔尊對此修為盡廢之人似乎有着異樣的好心,如此大好時機,隻補下一記掃堂腿,借他上身不穩之隙,攬腰将其擁入懷中。
但見他控住蕭望川之雙臂,忽而一個旋身,又将其全身朝前一遞,以他之血肉為挾将顧淵緊随其後的一劍給生止在了半空。
“您瞧上去似是氣極了。”他彎下腰,将半邊身子都壓在了蕭望川身上,“不過您從未給過我半分好臉色就是了。”
“還給您。”他笑着輕哼一聲,隻剛說完,便将懷中之人往顧淵那處一推。
不過他當然沒有那麼好心。
“八卦九宮,劍陣,殺。”
唇齒開合,他仿着先前沈容青的模樣一般說道。
隻見顧蕭二人腳下一時光芒大盛,下瞬,便有數以萬計的肅殺劍氣将兩人的身形給徹底吞沒。
“您還是這般固執啊。”魔尊屈膝坐下,單手支頭,待塵煙散去看到其後景象後頗感無奈地說道。
“不過結局不會有絲毫改變就是了。”秉着那張脫落的不成人樣的臉,他笑說。
右手三指一擰,打出一個響指,其後的魔軍得了他的指令,終于開始聲勢浩蕩地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