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問天梯的事吧。”對此，懷空仙尊早作了準備。凡修為到了他們這個境界的修士，必不可能忽視了“飛升”，而每每談及飛升，“天劫”和“天梯”就會成為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話題。

“凡人要飛升成仙，必先要以天劫煉體，飛升的天劫共有十八道，分别是九道小天劫和九道大天劫。可别因為一個‘小’字就忽視了前九道天劫，哪怕是最開始的第一道，其威力也堪比突破大乘境時的大天劫。後面的九道更是不必多說，若是讓大乘境初期的修士吃上一道，當場便可叫其灰飛煙滅，所以萬萬不可掉以輕心。在經受過這十八道天劫後，天梯便會顯現，登上天梯，踏出世界之外，便可算作是飛升成仙了。”

“師祖，您之前便是仙逝在了飛升的雷劫之下嗎？”念及懷空仙尊同自己回述過的生前情景，以及先前在青雲門後山的所見，蕭望川問道。

“并不能完全算是，準确來說，我是死在了天梯上的。”

“可您不是說？”

“我經受住了前十七道天劫不假，可在第十八道天劫降下前，天梯便先一步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懷空仙尊打斷了他的問話，“我是在天梯上，受了那最為緻命的第十八道天劫，而對我施下此劫之人，是神。”

“神？”蕭望川的呼吸極短暫地滞了一瞬，他呐呐的重複說。

懷空仙尊點頭表示肯定，“其實早在曆劫之前我便已經心有所感——或許修真界中，本就不被允許走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仙，不論是修仙的修士還是煉魔的魔修，其間天賦最高者實則也不過僅僅止步于大乘境巅峰。曆劫飛升者偶有聽聞，但我在實際探查過後卻發現，真正能挺過雷劫踏上天梯者完全是從未有之。可修真界的曆史少說也有數十萬年，數十萬年間出不了一個能順利飛升之人，這樣的事實太過匪夷所思，因此我便開始猜想，是不是并非是我們不能，而是世界之上還有個更高位的存在祂不想。所以我下了一盤棋，我本就并未對自己成仙抱有期望，既如此何倒不如利用好這一次的機會，去親眼一睹是否真有這樣一位傲慢的神存在。”

“幸運，同時也是不幸的是，我先前的猜想是對的，神是存在的。他不願見我飛升成仙，成為和他近乎為同一位面的存在，所以在我成功的前夕，不惜親自出面也要将我滅去，我也如我猜想的那般，失敗了。但自始至終，我所求的不過也正是這一個答案。躲身仙劍之中的我将希望給予在了你之上，那些我沒能抗下的擔子，現在就要落到你的頭上了。”言畢，懷空仙尊朝他疲倦的笑了笑。

“晚輩定不辱使命。”蕭望川挺直身子，用拳頭錘了錘自己的胸口，“隻是晚輩愚鈍，既然那位神明不想讓修士們真的飛升成仙，又為何要在一開始就設下這樣的門路？”

“人活在這世上，免不得會生出各種各樣的欲望，你是如此，我當然也不例外。”懷空仙尊自嘲般地歎了口氣，“欲望，這些脫離了現實的事物并不受神的掌控，所以他總要想個法子盡可能地去歸束人們的欲望，而在這之中，修行不就是最好的一個方式嗎？普通人渴望擁有天資，有天資的人渴望得到仙家賞識，又有天資又有資源的人就會開始渴望自己的修為和境界能再高些，再高些。正如沒有人會嫌棄自己手裡的錢财多，同理，也沒有修士會嫌棄自己的力量強大。修行的路途本就長而艱苦，成仙也就間接成了吊在衆人面前可望而不可即的胡蘿蔔，教之後的人們為之無知無畏地奮進。我想，這大抵便是祂的目的。”

“不過......”說着，懷空仙尊忽而呵呵笑了兩聲，“登上天梯的前提是能經受的住雷劫，你可莫要連頭兩道小天劫都沒能抗過去。”

“怎麼會？”面對前人的玩笑話，蕭望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晚輩做事，師祖隻管放一百個心就好，隻是......如果神故技重施，存心要将我在受劫時消滅，那該如何是好？”

“我已有對策。”那人莞爾一笑，而後俯身到蕭望川耳邊，簡潔明了地說了兩句。聽後，後人不住地豎起了個大拇指，感歎說，“姜還得是老的辣，師祖，也真虧你能想出這種法子。”

“看來在處世之道上，清虛還有頗多沒來得及教你。好了，不再多說這些了，現今，你會使傳送法陣了嗎？”

蕭望川有些窘迫地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弟子......還不會。”

“那便由我來教你此陣。”說罷，懷空仙尊伸出一根手指，正抵在那人的前額，“閉上眼，感受氣韻的流動。”

他耐心地引導着蕭望川，後者隻覺有絲絲暖流自眉心争先湧入自己體内，與之一同進入的還有懷空仙尊的記憶。

不僅僅是傳送術法，那人簡直是将他的畢生所學都于此刻傾囊相授了。

“師祖，您......”蕭望川猛然睜眼，強硬地住了那人的腕心，可懷空仙尊溫和的嗓音卻是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别動，這是師祖最後能為你，能為這個世界做的事了。我早就該是個死人了，苟延殘喘這麼久，夠本了。孩子，你是有靈魂的，對麼？真是懷念啊，在那段如夢般虛幻的生命中，我也曾擁有過此物，隻是......罷了。望川，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隻有活着才會有希望，師祖就先去了......”

他凝實的身子逐漸變得透明，最後徹底消散在了這方天地中。

蕭望川慢半拍地觸了觸自己的額頭，良久，他說道，“弟子領命。師祖，一路走好。”

......

亂朱一一三六年，本被仙門衆人認定仙逝的先青雲門掌教蕭望川現世。

在其現身的同一日，層雲翻湧，劫雷滾動。

天下衆生，凡得觀天象者，無不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