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顯面色一白,兩步之後,臉上又突然挂上些笑意,“阿宸以為這命令我還會聽麼?”
自從當年他負氣離開南榮宸的寝殿,無論他使出什麼手段,南榮宸從未再跟他耍脾氣,更沒再讓他“滾”過。
明明說過永遠與他在一起,卻待宮女侍從都比待他親厚,把他當傻子騙。
想到這,他看小侍從手裡那把匕首更不順眼,“擅動天子之物,司命就是這麼給欽天殿立的規矩?”
小侍從沒見過這架勢,腿一軟跪到地上,他早聽說肅王行事乖戾,路過的狗隻要惹了這位王爺都得脫層皮,結結巴巴開口,“王爺…不關司命大人的事…”
南榮宸伸出手安撫快被吓壞的小侍從,“王兄要與一個孩子過不去?”
肅王滿京城出了名的手段狠辣,但幼時的他覺得南榮顯肆意暢快又重情重義。
當年他剛開蒙,跟其餘皇子貴族一同在國子監讀書習武。時機不巧,正趕上先帝與太後生了嫌隙,有廢後之意。
這等落井下石的機會其餘皇子自然不會放過,趁下學的間隙将他堵到禦花園一角。
“死了這條心吧,父皇豈會立廢後的兒子為太子?”
“聽說咱們三弟生在邺州,沒準是個野種呢?哈哈哈”
…
“跟個女娃娃似的,該不會要哭吧?”
當時南榮宸不過五歲,加上總也吃不壯實,又過于白淨,跟那群人比不僅身闆頗有差距,氣勢弱到極點。
他知道硬碰硬讨不到半點好處,于是朝為首那人招手,“前陣子我在勤政殿睡醒,偶然聽到父王同周大人提到什麼太子之事,王兄想聽聽麼?”
不出意外,那人邊說着“别想耍花樣,否則被打哭你也是你自找的”,邊朝他走近。
自他記事起先帝就待他極好,幾乎與民間父子無二般,連勤政殿都由着他出入,聽到兩句先帝和周衍知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他當時不過稚子,隻知道當了太子便要離開母後獨自住進東宮,很是抵觸,不過這幫人很想當太子就夠了。
待那人附耳過來,南榮宸握住手中的梅花枝,踮起腳尖用盡力氣戳進那人脖頸。
太後愛梅,他特意将梅花枝尾削尖,盼着梅花插在瓶中能晚幾天枯萎,沒想到還沒回宮就這麼糟蹋了。
那幫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一把将他推得後退兩步,又揪住他領子接着罵他。
動手前他就已經做好挨一頓打的準備,算起來也不虧,“雪天路滑,王兄是自找的。”
可當時他還是心底還是不争氣地害怕,磕碰一下都能讓他疼出淚來,更别提被這幾人揍上一頓。
虛握着拳好等了好半晌,沒等來拳頭,反而等來一道話聲,“本世子正要去向王上請安,這種趣事正好能講與他聽。”
後來他們具體說了什麼,南榮宸已經記不清,隻記得當日的世子熱烈張揚,肯為他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得罪幾個皇子。
還幫他躲過一頓揍。
當時還是世子的南榮顯人還正常,從樹上拂下點雪搓在他掌心,又掏出帕子擦去血水,玩笑道,“有點意思,以後本世子護着你。”
此後一段時間他二人形影不離,他漸漸意識到南榮顯待旁人乖戾無禮,尤其是對他身邊的宮女侍從格外挑剔。
可他又覺得南榮顯自幼爹不疼娘不愛,脾氣差點無可厚非。
那等苦楚他當時自認受不住——有次南榮顯被上一任肅王抽了頓鞭子,草草上藥之後又被扔到祠堂罰跪,硬生生跪暈過去,燒了兩天一夜。
當年的肅王妃自始至終沒走出清修的祠堂看她兒子一眼,守在南榮顯身邊的“家人”也隻有南榮宸。
他心中暗暗立誓要護好這個哥哥。
可護着護着,南榮顯找人給了他一箭,淬着劇毒的箭穿透他手臂,要了他半條命。
彼時太後已經與先帝和好如初,先帝偏疼他已久,大發雷霆命人徹查此事,最後以斬首一班侍衛和一個禦林軍校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