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南榮宸将手中的魚食一股腦兒全撒出去,“回去告訴太後,孤明日去請安。”
“王上,太後命奴才等護送王上回宮。”
護送?監視還差不多,南榮宸轉身掃了一眼宋祥,這人是太後身邊的内侍官,頗得太後信任。
“那便即刻回宮,”南榮宸說完這句徑直從振翼亭走出,身後不遠不近地綴着十餘名宋祥領來的護衛,是禦林衛的人,由太後的親侄子李昌遠統率,他上輩子信任太後,也就倚重他這表兄。
這自然又是一樁蠢事。
“孤記得你和高公公是同鄉,”他邊往前走邊問閑話一般朝宋祥開口,“當日事發突然,也不知他可曾安然返鄉。”
宋祥恭謹作答,“啟禀王上,高忠勾結欽天殿星官蠱惑君上,已然招供伏法。高忠此舉實在是有負王上這般挂懷。”
倒也不意外,太後和周衍知不會容許任何一個可能向他投誠的人活着,南榮宸接着宋祥的話往下圓,“怪不得孤當日神志恍惚。”
至于那被牽連的星官,多半是肅王的人,欽天殿至此恐怕盡歸太後與周衍知,也就是落到襄王手裡。
鬼神之說雖然虛無缥缈,可臨越百姓世代信奉,朝中笃信巫神之人也不在少數。
将國運寄托在神仙身上何其荒謬,上輩子他原打算朝局徹底穩定之後着手裁撤欽天殿,沒成想先被司命用巫神預言加固了昏君的帽子。
現在麼,無所謂,誰愛信誰信,何況巫神确實存在,還是主角團的人,如此一來上輩子他死之後天下必定無憂。
不知劇情究竟崩在哪,值得系統把他拉回來重走劇情。
*數個時辰之後,南榮宸在建武門登上華蓋相接的寶馬香車,一路上守衛迤逦,最終停在紫宸殿。
在一聲聲“參加王上”裡,太後扶着掌事宮女雪棠的手快步走到殿外,又喜又憂地握住南榮宸的手,拉着他往殿内走,“王上可還有何處不适?雪棠,去偏殿傳太醫來。”
太後年輕時便是天香國色、名動天下的才女,如今風韻愈濃,珠钗點綴之下華美威嚴而不失和婉。
南榮宸由着他母後拉着坐到軟榻上,順從地伸出手讓太醫号脈。
行動上配合至此,嘴上也就能借機偷閑懈怠。
他得個清靜,太醫和宮女奴才就因此遭了罪,在殿内詭異的靜默中眼觀鼻鼻觀心。
其中在紫宸殿侍奉慣了的老人尤為心焦,往常他們王上見了太後格外親近熱絡,比之民間母子也不顯疏遠,這般冷淡的模樣可是頭一回。
太醫反複摸了三遍脈象才開口奏出,“王上重傷未愈,氣血虛浮,須得好生将養進補。”
此時比當日王上自刎于殿上的情景好上太多,他忠心太後多年,這腦袋總比在肅王面前牢靠。
“姜太醫如此說哀家便放心了,”太後眉頭總算舒展開來,“雪棠,将哀家備好的藥膳端來。”
“再去傳些清淡膳食,安神香也要備下。”
這一通吩咐下來,殿中宮女太監步履頻頻,忙碌間也不由感慨太後的愛子之心。
交代完一衆事宜,太後溫聲開口,“高忠膽大妄為,不能再用,王上身邊不能沒個主事之人,可有看得上的内侍?”
南榮宸擡眸對上太後眼中的關切,不帶感情地開口,“太後可有人選?”
高忠這顆棋子沒了,再換一顆就是。
換成上輩子,這等瑣事他向來全聽太後安排。他是太後獨子,自幼被悉心愛護着長大,沒理由懷疑事事為他着想的母後。
太後聞言一頓,這是第一次南榮宸不喚她母後,“内侍局也有些老成持重的人...”
他二人說話間雪棠将藥膳擱在桌上,一舉一動都矜持不苟,南榮宸垂眸看向那白玉碗,其中盛着各種名貴藥材經由繁瑣工序炮制而成的膳食。
這藥膳功效甚佳,益氣補血不說,還能助人纾解煩惱。長久食用記憶衰減,變成個神志不清的瘋子,怎麼不算再無煩惱?
為免發瘋傷人,這藥膳還能讓人外強中幹,日益衰弱下去。
他上輩子死之前才知道他母後的良苦用心:若是他脫離掌控或者再無價值,便讓他突發瘋疾,提前暴斃,免得擋了南榮承煜的路。
“内侍之事先不急,王上這兩日帶着傷前往九安行宮,先把這藥膳用了。”
南榮宸聞言靜靜地透過柔暖日光打量太後,眼中隔世的茫然盡數褪盡,拾起玉勺捏在指間,“孤覺得雪棠便很好,不如母後把她留在紫宸殿。”
他這話一出,雪棠和太後臉色俱是一變,南榮宸面不改色地吃下口藥膳,别的不說,入口清香軟糯,口感倒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