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正抱劍看這出兄弟相疑的戲,順帶着費勁琢磨明月樓究竟有什麼玄機,就聽到這麼句命令,他下意識握住劍柄。
那個非要跟他一見如故的圓臉侍衛陳平再次拉住他。
“戚兄,王上吩咐過,這種事不用我們動手。”
戚言冷哼一聲,誰說他要動手了?他還未必樂意聽南榮宸的令。
“你平日就這麼跟在南…王上”,戚言話到嘴邊改了口,免得陳平又絮叨,南榮宸八成是故意派陳平這個嘴碎蘑菇來折磨他的,“身邊吃白飯?”
陳平不好意思地撓頭一笑,“啊…是這樣吧,我在王上身邊當差已有五六年,就連去邊疆戰場那幾年,王上從沒讓我動刀殺過人。”
誰家侍衛做成這副模樣?戚言上下打量陳平,越看臉越黑,合着這陳平才是南榮宸養在身邊的…人,怪不得紫宸殿那幫宮女太監這麼編排他。
在南榮宸這荒淫之人身邊待久了,眼濁心污,看什麼都髒!
雖然不知道戚言是從哪來的,對王上也不大恭敬,可王上領回來的人自然有王上的道理,陳平借此機會接着勸,“總之王上很好的,從沒罰過我,應該是天底下最仁善…”
他“善”字剛出口,禦林衛就已經披甲持劍沖進含元殿。
西夏使臣沒料到南榮宸會直接撕破臉,也就沒帶多少護衛。
當下兩方寡衆差距過大,為首的青衣使臣有恃無恐,自以為很有一國使臣氣度地鎮靜開口,“王上此舉恐怕會傷了兩國的和氣。”
聒噪,醉意漸濃,南榮宸直接朝為首的禦林衛颔首示意。
手起刀落不過片刻,三顆頭骨碌碌滾到地上,那青衣使臣的頭滾到西夏所設的第三局,一頭吊睛白虎的籠前,誘得它虎口大張,流出涎水來。
濺到金磚玉石上的血蒙上戚言的眼,這比之當年南梁邊城的滔天河水隻是小場面,他朝陳平諷刺道,“南榮宸當真是仁善至極。”
為了攻城不擇手段的暴君,也配得上“仁善”二字?
陳平觑見戚言眼裡的戾氣,擡手遮住戚言的眼,露出兩顆虎牙,“是西夏這幫使臣先挑釁王上,他們死有餘辜。”
旁的也就罷了,不能讓戚言壞了王上心情。
戚言拍開眼上的手,暗罵一聲自欺欺人,不耐煩地看了眼陳平摻半點假的眼神,陳平是徹底沒救了。
染血的三具無頭屍體攝去西夏其餘随從臉上全部血色,方才還各懷鬼胎的使臣随從被羽林軍壓得跪在劍下 ,“臨越王上,你這是為何?!王朝國君遣我等來誠心會談,你怎能濫殺我國使臣?”
如今南梁已亡,天下二分,臨越跟西夏哪還有什麼誠心?
南榮宸拂了下衣袖開門見山,“使臣入上京第三日,便遣人去了妙語閣,妙語閣是何來曆應當孤不用孤多提。之後數日你等去了何處,見了哪幾位官員,你們也都心知肚明。”
西夏使臣沒一點顧忌地入上京重啟被他折斷的眼線,不外乎是看他正準備出兵月氏,不能堂而皇之與西夏撕破臉。
上輩子确實如此,可如今有南榮承煜這個未來天下之主的主角光環在,月氏他不用多管,也就沒必要容西夏人放肆。
那随從本就是強撐着發問,被敵國天子一番質問下來,臉色煞白,再也說不出話來。
南榮宸淡聲下令,“含元殿髒了,不宜待客,隻好請諸位去大理寺坐坐,跟大理寺卿談談心。”
為首的禦林衛提劍拱手領命,押着數名西夏随從退出大殿。
明眼人都能看出,宴會至此已經結束,南榮宸體貼地開口,“今日含元殿出了些岔子,諸位愛卿無事便都退下罷。”
在場的禮官第一次見這等場面,恨不得腳底抹油乘風而去,聽到這話連連行禮告退。
[365:檢測到主角爽點缺失,請宿主盡快彌補。]
殿内總算安生下來,南榮宸鳳眼微揚,菀然而笑,因多飲了酒,因傷病少見血色的雙頰上泛起酡紅,他一一掃過座下還留着的三人,朝座下慵然招了下手。
方才那血濺含元殿的陣仗徹底出乎南榮承煜意料,可現在被南榮宸那一眼掃得寒意直蹿脊背而上,卻又被蠱惑着想順從、想靠近、直到與之骨血相融。
他一時無暇去想這劇情為何會變,滿心滿眼都是南榮宸的人設。
根據書中描述,反派昏君心智近妖、生來就是亡國之人,先帝早知道此事,下了一盤棋把這妖孽煉成手中的一柄開疆利刃。
可在南榮宸登基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南榮宸怎麼看怎麼都隻是一個中庸之君,不管朝堂上那幫大臣怎麼争吵,他面上都沒真正動過怒,反倒是恩威并重,将朝事打理得井井有條。
這脾氣和業務能力簡直掉打現代社會那群腦子裡都是水的各種傻x“總裁”。
唯一缺點,南榮宸從沒正眼看過他,算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南榮宸下令殺人。
禦座上的天子不似尋常虎背熊腰的領兵将領,窄腰削背,在戰場上滾了一遭依舊如詩文裡說的那般“面如凝脂、眼如點漆”,隻不過不似神仙中人,眼波流轉間倒像是能攝人心的鬼魅。
西夏人的血明明濺在幾米開外的大殿上,不知何時已經乘金踏玉湧上玉台,為天子增上幾分醉态橫生的惑人之感。
南榮承煜深信不疑,在含元殿餘下的幾人裡,南榮宸隻可能是在指他,“臣弟遵命。”
西夏使臣指認的是他,南榮宸疑心的是他,南榮宸應該放在心上、視為勁敵的也隻能是他。
“襄王先自行入席,”南榮宸不悅地瞥了眼礙事的主角,“赫連翊,過來。”
[系統:請宿主盡快彌補爽點。]
酒意沖得頭暈,南榮宸撐着頭倚在禦座上,“等會兒自會輪到他。”
赫連翊這次倒長了記性,不用他說就跪在禦座之下。
今日這恨意值拉得也夠了,本不該來這一遭,隻不過赫連翊、南榮承煜跟西夏這勾當着實惹得他不悅。
上輩子他自知在西夏的籌謀是步險棋,千防萬防,沒想到這一切對南榮承煜來說都隻是寥寥數筆書中劇情。
他因此折損兩個心腹,而南榮承煜踩着他們的血拉滿爽點,坐享其成,還因此得了個“仁義而不失果決”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