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清楚,她沒跟我說過。”
柴爺爺長歎一聲,讓我們坐下,他說:“這事該咋說呢,都過去六十年了。”
柴爺爺本名叫柴天,原本也住額吉村,後來為了照顧妻子阿茹娜的妹妹,一家人搬到了如今的賽罕村,但同額吉村的人都很熟。
額吉村的人是1966年末消失的。那時正值十一月初,山裡已經下起了雪。村裡有四戶人家,圖古勒一家,還有另外三家獵戶,這個烏日罕就是其中一家的女主人。
圖古勒已經結婚,并有一個六歲的孩子,依然以打獵和賣山貨為生。外婆嫁到城裡後,時不時會補貼他們一點,所以生活還算過得去。
1966年11月,圖古勒在山裡打了一頭鹿,他切下一條鹿腿,特意給柴爺爺送來,還叫他過幾天去家裡吃飯。
他來的急走的也急,說要照顧家裡人。誰知道這是他們見的最後一面,圖古勒這一走就再也沒出現過。
聽柴爺爺的意思,額吉村的人是一夜之間消失的,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過了幾天才聽人說是被山裡的野獸叼走吃了,因為村子裡有野獸拖拽的痕迹。
第二年因為村裡沒有人住了,就将村子取締,建了一個伐木場。外婆當時極力反對,天天跑去搗亂,後來有領導給外公打電話,外公才好說歹說把外婆勸了回去。
“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柴爺爺捏着狼牙的手指一片紅。
“他們是去盜墓的嗎?”我問。
“不可能!”柴爺爺斬釘截鐵地否認,“圖古勒不會幹這種損陰德的事!”
“那他們為什麼會死在在古墓裡?”
“我也不知道。”柴爺爺咳嗽了一聲。
我覺得他有所保留,很多細節他都囫囵帶過,也沒有解釋剛剛為什麼說圖古勒真的在那裡。
“柴爺爺,你知道山上有古墓嗎?”
“我哪知道。”他咕哝道,卻并不太擡頭看我,裝作低頭擤鼻涕。
這個老頭,一定在心虛。我直接問:“那你剛才為什麼說‘他真在那?’”
“什麼原來真的假的?”他裝傻。
“你剛才說的,我聽到了,葉老師也聽到了,對吧?”我扭頭向葉丹青求助,她說對。
柴爺爺死不認賬,說:“我沒說過,你們聽錯了!”
我氣得騰一下站起來,對他說道:“都過去六十年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柴爺爺終于看了我一眼,于心不忍地拍着大腿,啞着嗓子說:“不是我不想說,是……這事跟你沒關系,這是你姥姥的事。人都死了,你就不要追究了。”
“什麼叫人都死了?她怎麼死的你不知道嗎?”我氣得大叫,“她為什麼要去上海、為什麼出車禍、為什麼藏東西?我知道她有事瞞我,但她什麼事都會找你商量,你真的不知道?你覺得她死得瞑目嗎?”
我的聲音震耳欲聾,連我自己都覺着震驚。柴爺爺沉默了許久,開口說道:“這件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如果她活着,絕對不希望你過問,這也是為你考慮。”
我抓過葉丹青的背包,就要把外婆的頭骨拿出來擺在他面前,叫他看看那把夾在牙縫裡的鑰匙,是外婆告訴我它藏在這裡的。
葉丹青意識到我想做什麼,伸手攔住了我,不由分說把我拉到門外。
“幹什麼?”我老大不樂意。
“别這樣。”她說,“柴爺爺年紀大了,不要刺激他。萬一他氣出個好歹,這裡又沒有醫院,會很危險。”
“可你聽到他的話了,他擺明了知道這件事,就是不告訴我!”
葉丹青攬住我的肩膀,輕聲道:“但我們拿到了鑰匙,這才是最重要的。等我們掌握了更多線索你再來問,他未必不會開口。當務之急是聯系警察,告訴他們山上有古墓,讓他們把那些骸骨挖出來。”
我慢慢冷靜下來,卻還是生氣。葉丹青讓我在門口消消氣,她進去一下。
我在門口踱步,白馬和紅馬擠在一處吃草,惬意得很。我走過去,拍拍棗紅馬的脖子,它直起腦袋,眼神還是那樣柔和溫順。
半小時後葉丹青出來了,她已經給警察打了電話,他們一會就會派人過來。為了不暴露我們私自用槍,她和柴爺爺提前打了聲招呼,讓他把槍收起來,再替她們圓個謊。
一小時後,文物局和警察局的人到了,我帶他們和柴爺爺一起找到了古墓入口。工作人員開始工作之後就不允許我們再下去,我們圍着樹洞轉了幾圈,留下一個負責人的電話就離開了。
我和柴爺爺還各自怄氣,時間雖然很晚了,他也勉為其難流露出留宿的意思,我卻一點沒領情,執意回家。
我和葉丹青騎馬趕回馬場時已經過了十點,吉日留我們吃了一口飯,我們才驅車返回市區。
淩晨一點鐘我們終于到家,兩個人困得睜不開眼,但是誰都沒想着睡覺。葉丹青取下背包,從裡面拿出了裹在袋子裡的頭骨。我把鑰匙從牙縫中拔了出來,迫不及待将它塞進保險箱的鑰匙孔裡。
“咔嚓”一聲,箱子打開了,裡面躺着一個紅色塑料袋,袋子上還印着“海娜副食品店”的字樣,那是外婆家樓下的小商店。
袋子卷成一團,我飛快地将它拆開,一本佛經和一張相片從裡面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