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沒有鏡子,他自然不清楚自己此時的模樣。原先紮起的黑色長發變成了一頭蓬松卷發,幾縷翹起,亮色眼眸滿是活力,冷銳的面龐輪廓柔和少許,弱化了不符少年感的淩厲。
任誰見了都是一副活潑開朗的男大模樣,完全無法聯系到海裡家嚣張跋扈的小少爺。
多洛塔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吧,帶你去檔案辦理賬戶。”
“等、等等!為什麼要去檔案……?你不是說檔案目前在其他地方活躍嗎?”
“辦個卡,随便接個任務再去。”多洛塔從外套衣兜裡拿出一副黑框眼鏡遞給他,榕野骨見狀接過戴上,她壓低帽沿輕聲補充道:“裡外都要查,你能保證檔案内部就什麼都沒有?”
“給你也搞個身份,這樣方便我們之後行動,要砸檔案好歹也進去上了三樓再砸。”
“你還真有這種打算?”
“說不準我們就會硬闖呢。”
“你可真幽默。”
沉默凝望這片區域的監控在短暫失控後又重新運作起,無數鳥雀競相飛往同一方向,不起眼的角落裡,幾道隐藏氣息的身形走進通道,大門關閉牢牢隔絕外界。
辦卡期間觀測者追查到了那幾個檔案成員的行蹤,多洛塔将兩人的身份一同錄入,組好隊後按心情挑了個合作任務接下,打算忙完事情帶榕野骨去訓練一下。
“你說這裡有個‘門’?”榕野骨屈指輕敲掉漆的牆面,他試探卻發現無濟于事,隻得看向正打量着四芒星耳釘的多洛塔,在要回耳釘和正事之間還是選擇了後者,“有進去的辦法嗎?”
“有,你先閉上眼睛。”
榕野骨聞言也沒追問,這就仿佛一種奇特的默契,即使出現了不符術法系覺醒者的表現也隻要裝作若無其事就好。
他睜開眼,不久前占滿視野的陰暗、潮濕與破舊頃刻消解于寬敞明亮的長廊,線形燈呈交錯之勢,一路延伸,直至觸到盡處的門。
假的。高階覺醒者遺留的氣息在掠奪者面前無處可藏,多洛塔擡手制止榕野骨上前的動作,她看向那扇門,這是一個單獨的空間,充當“通道”,将真正的内裡完全與外界分離開來。
那個門打不開的,門後面也隻是牆而已。
“手。”
榕野骨依言照做,将手放上她攤開的掌心。手套觸感柔軟冰涼,猶如她給人的印象,向下瞧去一眼,就是突顯優美弧度的腕骨,一樣易折。
瘦弱,冰冷,又蒼白的。
榕野骨看着她,腦海裡不合時宜地蹦出了這幾個詞。
……這樣的人為何會擁有那般憎惡的眼神。
“我一直想問,你到底想做些什麼 ”榕野骨還是選擇交付信任,因為這是他想達成目标的唯一解,但這不該代表一無所知。他轉了轉左手的傳承戒指,最終據為己有。
榕野骨遲疑幾秒摘下戒指,攥在手心,他注視着身前的同伴,“你來斯萊恩的目的,隐藏身份的原因,這些答案都對我沒有益處,所以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麼不是納萊赫?”
“因為無論是我還是海裡家族對你來說都更便于掌控?隻是這麼簡單嗎?掠奪者小姐。”
“……原來你不傻啊。”多洛塔意外地瞥了眼榕野骨,笑了笑,“還挺敏銳的。”
“是你表現得太明顯了。中階覺醒者對你來說隻是掌中之物,況且這确實是個兩全的合作,所以我甘願放棄掙紮,為你所用——但是我依舊需要一個答案。”
極星耳釘于指尖閃爍,是藏在指縫的閃爍星辰,她眼眸含着錯覺的濕意,霧浸潤了那片海,憑虛假皮囊掩飾過于鋒利一面。
她惋惜似輕歎了聲:“為什麼這麼說呢?我有這麼壞嗎?”
多洛塔擡指點在青年耳垂,冷光劃過,那枚耳釘便重新回到了本該屬于它的位置。她仍是笑着的,卻隻叫榕野骨感到遍體生寒,懼怕攀着脊骨吻上耳墜。
“這枚耳釘才會是害死你的原因啊。”
榕野骨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他想取下耳釘,可多洛塔隻是平靜地看着他,見人慌亂才不徐不疾地補充道:“摘不下來的哦。”
“你隻要不背叛我就不會出事,還能當上海裡家長,有得必有失,有什麼值得害怕呢?”
榕野骨眼神複雜,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而後主動抛出一個話題,欲圖緩和略顯僵硬的氣氛:“現在當務之急是要離開這個地方不是嗎?檔案的人應該不在這裡。”
她聞言偏過頭,銳利目光越過青年徑直望向不遠處,纖長的指勾着長柄傘擡起,撐開擋住仿若虛影晃過的紅光,回蕩在變換的室内,警報刺耳尖銳,拉響急促的心跳與腳步。
“‘通道’被打開了!有入侵者!”
“入口這裡沒人!繼續搜!”
“東區沒有找到入侵者!”
“報告!南區也沒有看見!”
嘈雜的人聲與電流雜音不斷的對講儀混雜在一起,一股腦鑽過耳膜,不管不顧,唯恐不能把人吵死。榕野骨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所驚,手心冒出冷汗,他轉頭剛準備詢問多洛塔,就被人死死捂住了嘴。
榕野骨:!
救命!他被挾持了!
“是我,别說話。”多洛塔一記眼刀甩過去,确定人老老實實地閉着嘴才慢慢松開手,她收起傘,方才的舉止隻是為了防止場景變化傷到他的眼睛,等人适應就沒有繼續擋着的必要了,“他們現在看不到我們,你可以放心。”
“但這種狀态也不能一直維持,不然我可能會先倒在你前面。”
畢竟她身體還沒徹底恢複。
“……你是在開玩笑嗎?”
“我是認真的,我們得小心點。”
緊接着嘴裡喊着要小心的多洛塔随機挑了一間實驗室拉着他溜了進去,還打暈了裡面的研究員,榕野骨不緊深深懷疑,他們理解的是同一個詞嗎?
再回過神時,多洛塔已經換上了整潔的白大褂,她坐在椅子上,轉了轉,腳尖踢了下昏迷的研究員,臉上是那種無動于衷的平靜。
多洛塔站起身,手裡還拿着份沒看完的資料,桌面上的資料大量堆疊在一起,白紙黑字,看得人頭暈目眩。她簡單挑了幾份粗略掃過,敏銳捕捉到了“融合”二字。
她嗤笑一聲,“看來檔案還是很喜歡搞這些無聊的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