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導緻的死亡?”
寵物協會内,陳昭低垂着頭,雙手緊握乖巧地坐在等候椅上。屍檢結果出來的刹那,他的臉上浮過一絲措愣,顯然對這種死因感到難以置信。
醫生摘下口罩,側頭瞥見少年的眼尾依舊泛紅,不由得惋惜地歎了口氣。
就在三小時前,對方的突然出現甚至吓到了協會門口那位年近半百的保安,當他們聞聲趕來的時候,他險些被誤認成精神病而被趕走,不過也難怪保安反應激烈——
任誰看到一袋被擠壓得幾乎能随手捏成泥的屍塊進門,都會兩眼一黑。
“怎麼會是巧克力呢……?真奇怪。”少年嘴裡小聲嘟囔道。
醫生卻以為對方是因為愛犬的猝然離世倍受打擊,她輕聲安慰道:“回去問問家裡的其他人,是不是他們随手放的巧克力被狗狗誤食了,對于貓狗而言巧克力是一種劇毒,一定要放在它們看不見、夠不着的地方。”
那人自顧自地沉思着,不知道有沒有把醫生的話聽進去,好半晌才機械地回複一句:“……是這樣嗎?我明白了,謝謝醫生。”
他隻帶走了那份屍檢結果通知書,而那具被攪成一團模糊的爛泥也沒有帶回去的必要了。
等人離開後,醫生轉身走進手術室消毒,準備迎接下一台絕育手術。
就在這時,她恰好撞見從屍檢室出來的同事。
她沒有佩戴口罩,一股刺鼻的惡臭瞬間撲面而來,她捏着鼻子後退幾步,甕聲甕氣道:“盡快處理掉吧,這味道太惡心了。”
見是她,同事略帶遲疑地朝她身後望了眼,問道:“那學生已經走了?”
“嗯,看起來挺傷心的。”
“……總覺得他不像個正常人。”同事嘀咕道。
醫生微微皺起眉頭,她自己也有小孩,最聽不得别人不了解事情經過就妄下定論,正準備開口反駁,對方率先道:“剛才你不還在疑惑,究竟是什麼情況下屍體才會變成這樣嗎?”
女人停頓了一下,她确實有過這樣的疑惑,但狗其實能感知到一些人類情感,為了不讓主人傷心,在預感到死亡降臨前,它們往往會選擇離家出走或是躲藏在某個隐蔽的角落,靜靜等待生命終結。
正如少年剛才提到的,他是在很久以後才從小區後面的草叢裡發現了狗狗的屍體。
然而同事卻誇張道:“可我剛剛從屍體的胃部表面檢測出一種土壤,經過分析,你猜它來自多深的地層?”
她瞪了同事一眼,不耐煩道:“别賣關子了,再這樣故弄玄虛,看我怎麼收拾你。”
“有兩米深呢,”同事啧啧稱奇,“那學生肯定在撒謊,他是先埋了狗,後來又把它挖了出來。你說,這不是精神有問題是什麼……”
盡管醫生信任同事的專業能力,但回想剛才的情景,那孩子流露出的悲傷不像作假。她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寒。
因為……真正愛狗心切的主人怎麼可能忍受将已故的寵物再次從墳墓中挖出,甚至不惜将其攪成一灘爛泥,隻為調查清楚它生前吃了什麼。
她下意識摸了摸手臂上突起的雞皮疙瘩,搖了搖頭,不願再深究下去。
“……行了,我們隻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要過多議論他人。”
走出寵物協會大門,陳昭的心再次沉入谷底,他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關鍵性證據。
許婷婷自始至終隻提到了是誰把屍體放進了他的書包,卻從未提及是誰殺害了她的狗。
巧克力……這顯然不符合蔣琛的行事風格。
但如果不是他,那還會是誰?
風吹幹了陳昭虛假的淚水,他拿出手機,認真檢查蔣琛是否回複了他的消息。
自上次視頻通話結束後的第二天淩晨,他終于收到了一條簡短訊息:【希望沒有吓到你,不要跑掉,乖乖等我回來。】
自此之後的一周裡,陳昭依然堅持每天向他分享自己的生活點滴,從飲食到日常活動,對方卻始終沒有回應。
他甚至考慮了報警求助,可在被問及失蹤者的姓名時,陳昭遲疑了許久,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他相信蔣琛會有自己的處理方式,而他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有不為對方帶來額外的困擾。
午休時間将近,秦臻派來的人肯定會發現他悄悄離開了學校。
果不其然,下一秒鈴聲驟然響起,屏幕上顯示着一串經過加密的陌生号碼。早在蔣琛為他辦理電話卡的那一刻起,所有與陳昭相關的信息都會自動同步進秦臻的手中。
男生認命地歎了口氣,面對對方催債一般的連環電話,不情不願地按下接聽鍵。
“我不是告訴過你無論去哪都要跟我發消息嗎?非得我把你關在家裡才行嗎?!”
不知為何,電話那端的聲音異常焦躁,這顯出超出了對陳昭行為的憤怒,更像是在緊張些什麼。
陳昭敏銳地察覺出不對,卻道不清緣由。
他故意使性子道:“我就知道你隻是裝裝樣子,前幾天還在溫言細語地哄,不開心了也隻是找于亦然撒撒氣再回來,這才過了不到半個月,你就原形畢露了,早知道就不該相信你。”
秦臻深吸一口氣,全然沒有料到對方敢在這種時候挑釁自己,太陽穴處的青筋突突跳動着,他用手輕輕按住額頭,目光緊盯着眼前的沙袋,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僵硬,但依舊忍不住咬牙切齒道:
“報個地址,你先回來。”
陳昭根本不明白對方動怒的原因,在他看來,自己不過是短暫離開,又不是跑了。即便真跑了,以對方的能力也有無數種辦法把他抓回來。
他環視四周,随意報了一個顯眼的地标,等待對方派人來接他。
秦臻沉默片刻,帶着懷疑的語氣問道:“隻有你一個人嗎?你沒見其他人吧?”
疑神疑鬼的态度仿佛做了什麼虧心事。陳昭不耐煩地回答:“還能見誰啊,挂了。”
“喂,你……”秦臻的話還未說完,電話就被挂斷了,隻剩下一陣忙音。
像是害怕他會瞬間消失一般,秦家的司機不到五分鐘便出現在鬧市裡,途中甚至不惜連闖數個紅燈。
經曆了這一場風波,再去學校顯然是不可能了。
陳昭靜靜地坐在車窗旁,目光投向窗外,試圖從司機口中探聽一些消息:“秦臻最近在做什麼?他好像挺忙的。”
司機恪守職業道德,除了被交代的事情外,其他信息一概守口如瓶:“抱歉,陳少爺,我們無權透露秦公子的行蹤。”
這個稱呼讓陳昭感到十分别扭和諷刺,他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你要是告訴他我在打聽他,他指不定還挺高興呢。”
車輛平穩而迅速地駛回秦家,剛一到家,便看到秦臻已經從公司回來,正在逗弄一隻不知從哪兒跑來的流浪貓。這隻小貓看起來剛出生幾個月,體型甚至還沒人的手掌大。
秦臻随意地半躺在皮沙發上,任由小貓搖搖晃晃地在他胸膛上蹒跚前行。
他沒有回頭,語氣中帶着一絲慵懶,與剛才電話裡的判若兩人:“回來了?今天去哪兒了,還偷偷摸摸的。”
陳昭故意無視他,心中明白即便自己不回答,對方也有辦法知道。
他瞥了眼小貓,走過去用兩根食指輕提起它的後頸,小貓誤以為自己受到了威脅,發出稚嫩而兇猛的哈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