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也不再試圖争辯或解釋了。他仍然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海格很快就會知道的……當他們朝城堡走去時,哈利見到許多窗子裡的燈都亮了。他可以清楚地想象裡面的情景,大家奔走相告,描述食死徒剛剛進來的情景,黑魔标記閃耀在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上空,一定有人被殺了…… 】
麥格教授深吸一口氣,“我們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我既想知道又不希望知道。”納威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
【橡木大門敞開在他們的面前,燈光照在車道和草坪上。慢慢地,穿着睡衣的人群疑惑地走下樓梯,緊張地向四周張望着,尋找在夜幕中逃走的食死徒留下的痕迹。然而哈利的眼睛卻緊盯着那座最高的塔樓下的空地,想象着會看到一團黑色的東西躺在草地上,盡管他離那裡還很遠。就在他一言不發地盯着鄧布利多屍體應該在的地方時,他看見人群開始往那裡移動。
「他們在看什麼?」走近城堡時,海格問。牙牙緊跟在他們的腳後。「那是什麼,躺在草地上?」海格又急切地問道,直奔天文樓的腳下,那裡正聚集着一小群人,「看見了嗎,哈利?就在塔樓下,在标記下面……啊呀……你不覺得有人被摔——?」
海格不說話了,那想法顯然太恐怖,無法大聲說出來。哈利和他并肩前行,感到半小時前被魔咒擊中的臉和腿上還在隐隐作痛,但有一種奇怪的超脫感,好像那是身旁别人身上的疼痛。他真切感到并難以擺脫的是胸口那種壓得透不過氣來的可怕感覺……
他和海格像做夢一樣穿過低語的人群,來到最前面,吓呆了的師生們在那兒讓出了一個缺口。 】
哈利閉上了眼睛,這一刻終于還是來了,他又一次直面了校長的“死亡”。
赫敏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她将臉埋進了羅恩之前給她的手帕裡。
“我快沒有勇氣念下去了。”金斯萊打破了這讓人窒息的沉默,他捏着眉心,右手卡在書頁中間,“這真是,難以承受的精神負擔。”
可他還是讀了下去,在略調整了一番後。
【哈利聽見了海格痛苦和震驚的呻吟聲,但他沒有停住腳步,繼續慢慢地向前移動,直到他走到鄧布利多躺着的地方,蹲在他的身旁。 當鄧布利多施在他身上的全身束縛咒解開後,哈利就知道沒有希望了,如果施魔咒的人不死,魔咒是不會自然解開的。但是哈利仍沒有心理準備見到眼前這一幕:他今生今世遇到的、也許以後再也遇不到的最好的巫師,四肢攤開,手腳折斷,橫躺在眼前。
鄧布利多雙眼緊閉,從他四肢攤開的角度看起來像是在熟睡。哈利伸手扶正那鷹鈎鼻上的半月形眼鏡,用自己的袖子擦了一下他嘴角的血痕,然後低頭凝視着那張充滿智慧的蒼老的臉龐,努力地去面對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鄧布利多再也不會對他說什麼了,再也不可能幫他什麼了…… 】
不知道是誰發出一聲呻吟,而後是另一聲抽泣,細碎的低泣開始接二連三蔓延開來。這是他們首次有實感的面對鄧布利多的死,曾經睿智強大的老者毫無生氣地躺在地上,那雙湛藍的眼睛再也不會泛起笑意。誰也不會想到,這位偉大的,傑出的巫師最終竟以這樣一種殘酷的方式與世長辭。
哈利睜開眼,将目光投向遠處的窗口,奇怪的是在這一刻他倒有些哭不出來了,之前那些悲怆,嘶吼,歇斯底裡的情緒都在這瞬間消失得了無蹤迹。而在經曆了震驚,惱怒,痛苦和悲傷後,真正身處鄧布利多的屍體面前,殘餘下來的隻有呆滞與迷茫,他仿佛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完全憑着本能去理解那些句子,并反複咀嚼拼湊出鄧布利多躺在塔樓空地上的模樣。
金斯萊讀到一半時已經有些哽咽,長桌旁,幾位女士都在擦眼淚,羅恩和雙胞胎垂着頭,應該是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神情,納威的肩膀一聳一聳的,盧平擡手擦過眼角的同時,猝不及防撞見小天狼星也是眼眶通紅。
悲傷的情緒像是夏日的水汽在空氣中溢散,而旁觀這一切的鄧布利多首次感受到無所适從,他拿不準要不要說些什麼,同樣也摸不清如何開口。
“這倒會是你完全未知的景象。”即便是在這種氛圍中,斯内普依舊維持着他平靜的面具,聲音毫無波瀾。
“我已經開始歉疚了,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苦笑着,“也許你是對的,這并不是個合适的計劃。”
斯内普的眼中流露出詫異,他掃視了一番面前的談話對象,“這是我今天聽到最為意料之外的說辭。”
金斯萊在這時清了請嗓子,閱讀者的責任感驅使着他快速壓下了沉痛的心緒。
【哈利身後的人群在低語。過了好一會兒,哈利才覺得自己好像是跪在什麼硬東西上,他低頭看了看。
他們在許多個小時之前偷到的挂墜盒從鄧布利多的口袋裡掉了出來。盒蓋開着,可能是掉在地上時彈開的。哈利撿起小盒,盡管此時他震驚、恐懼、悲傷得無以複加,但他知道,這裡頭肯定有問題…… 】
雷古勒斯的神情凝固了,他的心髒在這一瞬間懸到了嗓子眼。别在這裡!他在心中無聲呐喊,至少别在這裡打開……
然而沒人能聽到他的喊聲,穆迪最先意識到了不對。
“打開?”他皺着眉頭,“怎麼會是打開的?”
“是有什麼不對嗎?”羅恩剛剛擡起頭,嗓音沙啞。
“這是個魂器,裡面待着的是伏地魔的靈魂,隻要制作過程中沒有差錯,就不會這樣輕易地被打開。”穆迪耐着性子解釋了一遍。
“可這确實是個魂器呀?”弗雷德緊接着說,“哈利和鄧布利多教授經曆了艱難險阻才把它帶出來的……”
雷古勒斯痛苦地閉上眼睛,别說了,他不住地祈禱着。
穆迪神情嚴肅,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一時半會也說不出怎麼回事,還是接着讀吧。”他對着金斯萊發号施令。
【他把挂墜盒翻過來。同他在冥想盆裡看到的那個相比,這個既沒有那個大,也缺少花紋标志,也沒有斯萊特林特有的華麗的「S」标記。另外,裡面除了在放肖像的地方緊緊地塞了一張折疊的羊皮紙外,别無他物。】
讀到這裡,哪怕是再遲鈍的人也覺察到了不對,哈利甚至覺得他的血液在這一刻被凍結了,他艱難地問出了那個讓人絕望的句子,“這是個……假的嗎?”
“他隻是跟你記憶中不太一樣!”喬治有些粗暴地打斷他,“也可能是你記錯了,對不對?萬一——”他說不下去了。
現在廳堂内的氣氛除了悲痛還多了幾分絕望,雷古勒斯又一次,攥住了口袋中的赝品挂墜盒,如果做得再像一些就好了,他苦中作樂地想,至少暴露得不會這麼快。
“繼續!讀!”穆迪的臉部肌肉扭曲着,“到底是什麼東西!什麼玩意?!”他大聲吼道。
【哈利機械地、不假思索地取出那片羊皮紙,借着身後許多魔杖上的光,打開來讀道:
緻黑魔王
在你讀到這之前我早就死了。
但我要讓你知道,是我發現了你的秘密。
我偷走了真正的魂器,并打算盡快銷毀它。
我甘冒一死,是希望你在遇到對手時能被殺死。
R.A.B. 】
閱讀這麼長時間以來,還沒有這麼多人如此整齊劃一地感覺到震驚與困惑。
雷古勒斯仰起頭看向頭頂的吊燈,全完了,他對自己說。
“那是誰?”羅恩的大腦陣陣發蒙,“他把真正的魂器弄到哪去了?!”
“他說他會毀掉魂器。”赫敏被這個變故驚得忘了流淚,“他會毀掉嗎?可如果這樣的話,鄧布利多教授的犧牲又算什麼呢?”
穆迪已經站了起來,如果不是那條礙事的木腿他很可能直接跳起來沖到金斯萊身邊。這位震驚中的老傲羅一把搶過金斯萊手裡的書,反複讀了幾遍那字條上的内容。
“誰?這究竟是誰!?”他憤怒地揮舞着手中的書,那可憐的書頁和外皮現在已經岌岌可危。
“我,我有點沒懂。”唐克斯結結巴巴,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我能看看那字條嗎?”
穆迪随手把書塞到她鼻子底下,而後一邊一瘸一拐地在後面轉圈,一邊反複念叨着這幾個字母。
幾乎所有人都湊了上去,依次地傳閱着這一部分。
小天狼星是除了雷古勒斯外唯二沒有動彈的,他像是被落款的三個字母狠狠釘在了座位上,哪怕用盡全身力氣也無法挪動一步。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姓名縮寫,雷古勒斯在自己一年級時每次寫信的落款都是這樣,他現在還能回憶起他寫R時習慣性帶的小鈎。而現在,那個小鈎化作了尖刀捅進了他的心口。
他合上眼睛,腦海中回想起雷古勒斯在岩洞中的異常,現在所有線索都連起來了,提到魂器時的停頓,岩洞裡的異常,以及雷古勒斯對死因回避的态度,原來這就是真相,老天爺像是給他開了個巨大的玩笑,曾為他不齒的弟弟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挖掘出了伏地魔最深層次的秘密,死在了無人可知的地方。
心髒的抽痛讓人難以忍受,小天狼星艱難地轉過頭,雷古勒斯接觸到兄長的目光,輕輕笑了,小天狼星望着他,發現自己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
“你就沒什麼想問的嗎?”事已至此,雷古勒斯率先開口。曾幾何時無數次回避的話題現在反倒被他自己主動擺到了明面上。
“我還有什麼可問的嗎?”小天狼星的指甲掐進了手心,他需要疼痛讓自己盡量清醒,“所以你,死在了……那裡?那個……岩洞?”他像是初次學話的孩童,艱澀地,斷斷續續地組織出了這個句子。
“我想是吧。”雷古勒斯還是沒能承受這種對視的壓力,他一邊說着一邊移開了目光,可剛轉過頭就跟鄧布利多視線相撞,年邁的校長不知凝視了他多久,湛藍的眼睛中充盈着悲憫的神色。
“而我居然還愚蠢的認為你是因為背叛,”小天狼星的聲音啞了下去,“我找了那麼久你的下落,毫無音訊,就連老馬爾福都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你是被伏地魔秘密處決了……”他又說不下去了,有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
“我無數次埋怨過你,得知你成為食死徒的消息後我做夢都在揪着你的領子質問你為什麼要做這種選擇,你那麼軟弱,小時候養的兔子死了都哭了一個月,我根本不相信你會去做那個惡鬼的幫兇。”
“可你緊接着又失蹤了,我猜你應該是害怕了,想要離開,我從未想過你會死,我一直以為你是找了個地方躲着,等到戰争結束,你就會跑出來。”
雷古勒斯安靜地聽着,嘈雜紛亂的背景音為兄弟倆提供了交談的屏障,這成為了他們成年後的首次交心。
“我從未想過……你會以這樣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小天狼星哽咽着,“你才多大啊……你做出這種選擇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告訴别人嗎?”
“那會失去做這個決定的意義。”雷古勒斯被他看得心裡也不好受起來,“我的行動一旦被發現後果會十分嚴重,我不想牽連到家族還有你。”
“所以你就一個人去了,一個人死在了那陰冷可怖的地方!”小天狼星不由自主提高了聲音,“我甯可你是被索命咒殺死的,至少不會那麼痛苦。”他幾乎是自暴自棄般說。
“誰都不能選擇自己的死法。”雷古勒斯聳聳肩。
剛傳讀完那本書的盧平這時擡眼看到正一動不動坐着的布萊克兄弟倆,小天狼星的臉上還帶着淚痕,這反常的景象讓他有些狐疑,緊接着他突然意識到那個縮寫恰與小布萊克的名字有極高的相似度,這個設想甚至把他自己先吓了一跳,可他有些回憶不起來雷古勒斯的中間名。
“這簡直!荒謬!”另一邊,是穆迪在怒吼,他的拐棍甚至已經不知所蹤,“葬送阿不思生命取得的魂器竟是個赝品!還有什麼比這更可笑的!?究竟是誰!到底是誰?!”
哈利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被抽了出去,他腳步虛浮地走回座位,腦子裡回蕩的是赫敏的那句話,“那鄧布利多教授的犧牲又算什麼呢?”
“我們沒有人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嗎?”金斯萊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亂麻,他已經在後悔接下讀這一章的差事。
“我想問一下——”盧平擡手打斷了衆人激烈的讨論,房間逐漸安靜下來,“你的中間名是什麼?”他看向雷古勒斯。
所有人都看向這個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年輕“食死徒”,雷古勒斯在十幾個人目光的洗禮中,再次綻放出一個笑容,“阿克圖勒斯,”他擡起眼,“我的全名是,雷古勒斯.阿克圖勒斯.布萊克。”
“字條是我留的,”他在一片抽氣聲中坦然說道,“我仿造了一個挂墜盒,替換了魂器。”他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赝品,“你們拿到的,應該是這個。”
書中剛剛描寫過的赝品魂器就這樣出現在衆人眼前,随着微小的晃動折射出金屬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