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與憤恨充盈在每個人的腸胃，以至于當牆上的報時鐘發出聲音之前，沒幾個人意識到已經到晚飯時間了。納威甚至差點要去夠那本書繼續讀一章，但在即将碰到的前一刻，那書消失了。

桌上這次多了幾道新菜，不過倒不是霍格沃茨常見菜品，而是麻瓜快餐，漢堡和薯條還帶着剛剛出爐的熱氣，德拉科猶豫了半天，才顫顫巍巍沖漢堡伸出手，這東西他之前隻在商店玻璃上的廣告紙上見過，雖然幾次都想嘗嘗味道但都止步于父親那如同看到毒藥一般的神色。

“麻瓜們總是會做這樣的事，”盧修斯總是這樣說，“把好好的雞肉包裹上黏糊糊不明物體做得奇形怪狀。”

現在奇形怪狀的食物拿在了他手裡，散發着誘人的香味，德拉科餘光掃視一圈發現沒人看他，這才放心咬下一口，兩分鐘後，這個漢堡就隻剩下了盤子裡一點微不可查的碎屑。

哈利仍舊無法提起精神來，盡管這誘人的香氣确實激發了他的後知後覺的饑餓感，讀這本書帶來的壞消息一天比一天多，這種積蓄起來的沉重感終究不是什麼合适的佐餐情緒。不過好在他旁邊有羅恩，他這位死黨深信，不管糟糕成什麼樣，人總要吃飯，此時正辛勤地給赫敏和他布置餐桌。

“樂觀點，”羅恩從雙胞胎那接過分出來的半份披薩，并決定從根源上開解“至少現在一切都沒發生，不管是最壞的還是特别壞的，我們有充足時間思考把伏地魔的屍體分成什麼形狀。”

“是啊，”哈利依舊悶悶不樂，腦海中閃過鄧布利多幹枯焦黑的手，“我希望能給他一個凄慘的死法。”他洩憤一般戳爛盤子裡的土豆塊。

小天狼星兄弟倆換到盧平旁邊去吃了，現在三人組旁邊臨着德拉科，金毛腦袋正在向炸雞塊發起攻擊，哈利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剛才的靈光乍現。

“你們覺得伏地魔真正得到了老魔杖嗎？”

“嗯？”羅恩咬着披薩發出問号，“他已經拿到了呀。”

“不是物理意義的拿到，”哈利放下叉子，“老魔杖真正屬于他嗎？”

赫敏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等下，讓我想想。”

“教授在天台上被解除了武器。”哈利直截了當地說，“所以我想——”

“别吓我！”羅恩也反應過來，“天哪，那豈不是說明……”他轉向德拉科，後者覺察到目光也莫名其妙地回視。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他嘴角抽搐着，“從剛才起就一驚一乍的，我幹什麼了！我還給你們提供了魔杖呢！”

“貼切來說，是我們主動取得的。”羅恩說。

“那叫什麼取得，叫明搶！”德拉科尖聲叫嚷。

“正當戰鬥手段！”羅恩加大音量，“說明哈利比你手勁大！”

這亂七八糟的吵鬧卻讓哈利的心髒又被重錘了一下，如果他剛才的推論沒有錯，那麼馬爾福莊園發生的搶奪難道不是讓老魔杖再度易主了嗎？奧利凡德親口承認馬爾福的魔杖已經為自己所用，這個驚人的認知幾乎讓他說不出話來，也無心去制止羅恩和德拉科越來越跑偏的話題。

赫敏站到中間把眼看要白熱化戰争的兩人隔開了，她沖着哈利使眼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但哈利這會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對這種示意渾然不覺。

“有關于你做的好事！”赫敏隻能自己開口，順便錘了哈利一下，小救世主這才如夢方醒。

“什麼？哦對！”哈利晃了晃腦袋，這個消息目前還沒必要說，僅僅一個老魔杖曾屬于德拉科的事實就夠驚人了。

德拉科的問号快要溢出來了，似乎想從哈利臉上讀出他因為壓力過大精神錯亂的痕迹。

哈利清了清嗓子，“你先回憶一下你在塔樓上做過的事，就是那個——晚上。”他不想再提及鄧布利多的死，隻是含糊混了過去。

“塔樓？”德拉科皺着眉頭想了一會，“我沖進去，鄧布利多把你定住了，然後我——”他狠狠咬住舌尖，眼睛瞪得幾倍大。

“除你武器！”他幾乎要破音了，“你是要說這個嗎？”

飯桌上被這一嗓子吼得安靜下來，現在大人們都看着這邊。

“你冷靜點。”羅恩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小點聲！”

“看來我們的小馬爾福先生有新的發現？”鄧布利多扶了扶眼鏡，饒有興緻地注視着他們。

德拉科支支吾吾地回避着目光，羅恩和赫敏看着哈利。

“您肯定早就知道了，先生。”哈利帶着點嗔怪，聯系起鄧布利多剛才閱讀的笑意，這簡直是明擺着的事。

“知道什麼呀？”鄧布利多似乎準備将裝傻進行到底，“看起來是你們知道的更多。”他沖着哈利眨眼。

“老魔杖的歸屬！”哈利提高了聲音，“我不信你們想不到，德拉科在那個晚上解除了教授的魔杖。”

“哦！”小天狼星給足了反應，“我還真沒意識到，還沒往那個方向想呢，天哪！”

“誰不是呢！”唐克斯看着幾個孩子的反應咧開嘴，“還是你們反應快！”

“今天的信息太多了，”盧平說，“先是魂器，又是聖器，還有你們被抓走。”

“腦子都不夠用了。”唐克斯相當配合。

“所以現在是怎樣，”小天狼星笑道，“要為新鮮出爐的老魔杖主人喝一杯嗎？”

德拉科脹得臉紅脖子粗，不過穆迪趕在他之前說話了。

“還沒完呢。”他用殘缺不全的鼻子聞了聞剛到盤子裡的牛肉，“如果我沒記錯，馬爾福莊園又完成了一次魔杖易主吧。”

德拉科這下是真的彈射起來，他盯着哈利，幾乎忘了呼吸，“你搶走了我的魔杖！所以——”

“所以伏地魔拿到了一根聽命于哈利的魔杖！”羅恩的叉子掉下餐桌，而他自己渾然不覺，“這簡直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他費了那麼多勁！”

“白忙活！”喬治攤開手，“我怎麼這麼快慰呢！”

“這次可絕對值得慶祝了！”小天狼星已經舉起杯子，“應該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消息！”

孩子們歡呼着響應了，羅恩和赫敏也是難掩喜悅之色，可是哈利并沒有因此感到輕松，最初的沖擊力褪下去後，他反而有些猶疑，鄧布利多說的沒錯，老魔杖終究隻是一根普通的魔杖，就算他在書中的這個時刻歸屬于自己，那又能帶來什麼呢？難道他還能從伏地魔枕邊偷走魔杖把他擊潰嗎？以及，伏地魔又是否會知道這一點，如果他發現魔杖沒能達到想要的效果會不會去回憶鄧布利多死前的種種，那他又會做什麼呢？熟悉的綠光在腦海中閃過，哈利打了個寒顫，憂心忡忡地注視着正稀裡糊塗跟着碰杯的德拉科。

有了這個插曲飯桌上總算恢複了輕松愉悅的氛圍，哈利努力甩開剛才雜七雜八的想法，把精力重新放到面前的——卷餅？

他瞪着盤子裡出現的奇形怪狀的家夥，外皮似乎是披薩，裡面擠擠挨挨地塞着牛肉，香腸之類的東西，由于塞得太滿随時有爆開的趨勢。

“快吃，”羅恩見他半天沒動連忙催促。“很好吃的，我剛才給赫敏也做了一個，她贊不絕口！”

哈利覺得這話水分有點大，但還是下手了。

味道居然還可以，除了有沒完全扯開的大塊牛肉硌了下牙，哈利一邊努力嚼一邊沖羅恩豎了個大拇指，後者的眼睛亮了，躍躍欲試準備做第四個。

“我可以現在開始練廚藝。”他選出一塊最滿意的披薩，“這樣我們一起去找魂器的時候就不會那麼窘迫了，也不用總因為吃飯的事吵架。”

哈利沒想到他還挂着這個，心頭蓦地一暖，赫敏似乎并不覺得練習披薩卷餅對于他們的野外生活有什麼實質性作用，她也确實這麼說了。

“我們收拾的行李應該帶不了很多披薩和牛肉。”

“我當然知道！”羅恩說，“我隻是從簡單點的開始練，給——”他把第四個“卷狀物”塞給了路過的弗雷德，把他吓了一跳，但還是吃了。

“還行，”弗雷德說，“有媽媽牛肉三明治的風格。”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開始閱讀這本書後他們讀完的時間一天比一天晚，至少在讀上一本的時候（哈利拒絕回憶起《混血王子》這個名字），他們吃完晚飯還要好一會才需要點燈。

韋斯萊夫婦站了起來，走到他們身邊時特意停了一下，夫妻倆猶豫了一下，最後是韋斯萊先生拍了拍羅恩的肩膀。

“幹嘛？”羅恩滿臉迷惑。

“吃完飯的話，可以聊聊。”韋斯萊先生盡可能壓低了聲音，但并不影響哈利和赫敏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倆互相交換了一個目光。

羅恩的臉上變換了好幾個表情，但他還是站了起來，沖兩個夥伴打了個手勢，離開了。

“你覺得他們會聊什麼？”哈利注視着好友的背影。

赫敏笑了，“你肯定已經猜到了，有關于那魂片幹出來的好事。”

“那可不是好事。”哈利舉起雙手，“不管對于誰都是大壞事。”

“把羅恩的内心掙紮擺在明面上還算是有點意義吧。”赫敏用小勺挖了一口冰淇淋。

“那還是對你們倆的幫助更多。”哈利聳聳肩，赫敏臉紅了。

“别的不說，”哈利突然起了點壞心眼，“你們倆到底交心了沒有，在這。”

赫敏給自己塞了一大口冰淇淋，但這依然掩蓋不了通紅的耳朵。

“說說嘛，這又沒别人。”哈利用胳膊肘撞她，雙胞胎老早不知所蹤，盧娜在跟唐克斯聊天，納威和馬爾福應該是回房間了，現在他們這一側隻有他倆。

“算是吧，”赫敏因為被冰了牙說話含糊不清，“單方面的。”

“你還沒答應？”哈利眨眨眼。

“我為什麼要答應。”赫敏反唇相譏，“他可沒少給我氣生，好吧，如果他現在再問一次的話......”她馬上留意到了哈利的表情。

“想都别想！”赫敏瞪了他一眼，她推開了盤子。

“我要回去休息啦。”

哈利繼續目送着她離開，赫敏在圖書室門口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推門進去了。

隔着一堵牆，羅恩正舉着雙手試圖讓父母相信那都是假的，“我真的沒有！”他高聲嚷嚷，“那都是魂器誇大其詞！我，我二年級就沒那麼想了！”

“所以還是想過。”韋斯萊先生捕捉到問題關鍵，“這并不是指責，羅恩，我們隻是想知道，我和莫莉是否在一些事上做了很糟糕的家長。”

“沒有！”羅恩把頭搖成電風扇，“你們做得夠好了，有那種想法是我思維偏頗，并不是你們做得怎樣，好嗎，沒必要這麼敏感，那魂片歪曲成那個樣子，難道我現實中真的會想象哈利和赫敏親嘴嗎！”

“這就是更大的問題了。”韋斯萊先生依舊嚴肅，“潛意識裡你對哈利和赫敏都不夠信任。”

羅恩這次啞火了片刻。

“你可以否認，但那次激烈的争吵不會騙人，羅恩。”韋斯萊先生繼續說，“我們在家庭裡無意間的忽視似乎讓你有些自卑，不管是在友情中還是愛情裡。”

“太直接了，老爸。”羅恩嗫嚅着，“好吧，我有意識到一點，在我讀到我出走之後，那時我認真反省過的，我在那件事上表現得很幼稚，特别不可理喻，歸根究底，也不止是因為魂器，我當時遷怒哈利，連帶着赫敏跟哈利說話都成了導火索，我肯定不如他倆嘛，哈利就不說了，赫敏在團隊中也起到了不少作用，而我隻有養傷和問下一站去哪。”